叶 星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贾玲首部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你好，李焕英》实时票房已经突破40亿元，登上中国影史票房榜的第5位，贾玲也借此成了票房最高的女导演。李焕英的故事，无疑成为今年春节中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

一

“讲个笑话，你可别哭。”这几乎成了《你好，李焕英》的广告语。最好的电影，都是把心掏出来。2001年的一次事故，成为当年刚刚踏入中戏校园、师从冯巩学相声的贾玲心中永远的痛。一心想要成为妈妈骄傲的她，深深陷入了“我当你一回女儿，连让你高兴一次都没有过”的自责之中。思念成疾的贾玲拼命回想妈妈的样子，想要留住妈妈，表达自己的遗憾。但她知道，只能以艺术形式把这些情感表达出来了。实际上，贾玲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就是想把自己记忆中的妈妈，通过温情而真挚的艺术手法介绍给观众，希望大家认识她。“打我有记忆起，妈妈就是个中年妇女的样子。所以我总忘记，妈妈曾经也是个花季少女。李焕英，既是我的妈妈，也是她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电影既是作为女儿的贾玲献给妈妈的一份特殊礼物，又是作为编导的贾玲对过往记忆的折射与解剖。

“动人心者，莫先乎情。”突然失去至亲的遗憾，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亲人离去带来的影响远不止眼前的悲伤，还有一种无尽的空漠——血缘关系“嘣”地断了，你只能飘着活，故园依旧，却是山河有异。这部让人笑中带泪的影片最终能够实现逆袭，成为今年春节档影片中最大的黑马和赢家，既是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正是氤氲在母女间的那份简单、纯粹、诚挚的浓浓亲情，触碰到了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引起亿万观众的共情共鸣，从而产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共振同频，有灵魂的艺术才能打动人。

二

剧本作为一剧之本，是电影的基石。可惜很多影视人明知这个道理，却还是一味砸钱弄特效、整大场面、请明星站台。贾玲虽然是第一次当导演，却懂得把钱花在刀刃上——这部电影会聚了6位编剧打磨剧本。当然，《唐人街探案3》也有5位编剧助阵，但透过华丽的异国风情、喧嚣的宏大场面、玄幻的特效镜头，影片的情节、情感内核反而显得弱化了。原本半个小时就能说明白的案子，杂糅了悬疑、探案、动作、网游等多重元素和过多的广告植入，感觉把力量用错了方向。这或许可以解释《唐人街探案3》为什么没有热过《你好，李焕英》吧。

相反，《你好，李焕英》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是安排得很巧妙，段子也多，可以让观众从头笑到尾，这显然是编剧的功力所在。实际上，这部影片的雏形是贾玲2016年在《喜剧总动员》上表演的同名小品。作为改编自真实经历的电影，贾玲投入了最真挚的情感。她倾注了对妈妈所有刻骨铭心的爱，也把藏在心里的遗憾全都说了出来：“妈，我给你买了冰箱，双开门的；妈，我给你买了一件皮大衣；妈，我现在是一名喜剧演员，好多好多人喜欢我；妈，我终于有出息了，对不起，没来得及让你过上好日子。”特别是影片中很巧妙又出人意料的细节插入，最后都一一做了呼应，体现了编剧团队的独具匠心。比如，穿越回1981年的贾晓玲，本想帮助李焕英改变命运。却不知妈妈其实是提前一步也穿越了回去，并默默配合着女儿。“你以为你很爱妈妈，结果妈妈比你想象中更爱你”。电影中这场穿越时空的对话，其实是母亲与女儿内心的写照，在跨时空的回望叙事中诉说了真实的心愿。实际上，在很多看不到的地方，妈妈的爱其实一直都在。李焕英本可以拥有一个更鲜活的属于自己的人生，却因为对孩子无条件的爱，明知未来会有许多风雨坎坷而甘愿“重蹈覆辙”。恍然大悟的贾晓玲痛哭着奔跑的一组长镜头，巧妙地将母女间的两次“穿越”连接起来，妈妈善意的欺骗顿时化为浓浓亲情的铺垫，成为全片最催人泪下的桥段。

三

有笑有泪，便是人生。电影并非小品的拓展与复刻，也不是过度的私人缅怀，而更像是贾玲用自己最擅长的喜剧形式，把中国母亲共有的无私奉献、忘我操劳的平凡而伟大形象呈现给观众。尽管这部影片的内容和层次还稍显单薄、不无缺憾，但注入灵魂的真挚真诚完全可以掩盖这些瑕疵。可能这并不是贾玲最好的作品，也不是张小斐、沈腾、陈赫塑造的最精彩角色，但从观众的热烈回应和创纪录的票房收益上看，却能够带给中国电影未来发展一些思考与启迪。

故事是人类文化的基本元素和重要标识，讲故事是电影的本质。我们正处在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为讲好中国故事搭建了更加宽广的舞台，提供了无限的素材，拓展了崭新的空间。中国电影需要像《流浪地球》《战狼》这样展示中国精神、彰显中国价值和中国力量的大场面的鸿篇巨制，同样也离不开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响应时代号召并投身历史洪流中震撼人心的小人物故事，希望能有更多的文艺工作者，将目光投向那些像李焕英一样平凡而伟大的普通人，用心去讲好充满人情味、接地气、有温度、平民化的中国故事。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文艺理论家协会理事、葫芦岛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