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梁

在梨树沟

是这样的，每天都是如此

那只我不认识的，白肚羽毛

棕红色脖颈的鸟

最先将我唤醒

啁啾的声音比含露的群峰翠

阳光还没有出来

氤氲的薄雾散落在山间

这时候，我什么也不想

与那只鸟靠得越近

越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

山里人

像一棵被勤快的雪水清洗过的

干净的柞树

爬山

我简易的彩钢房周围

四面邻山。夏天

每一座都葱翠欲滴

每天望见它们，我的心

怦跳得厉害

雪后，我一闲下

去爬山的想法

特别强烈

好像一直怕错过什么

又装作全不在意

山不高，也不险峻

我知道能爬上去

还知道我

一旦爬到山顶

终究还会一个人

硬着心走下来

大雪从山顶落下

如同一棵大树的银树叶

从山顶飘下来

这一瞬像幻觉

空气不一样了，仿佛是因胸腔的

起伏

但嘈杂中

唯独听不到雪落的响动

山太大，空旷中的风

像一头久困的什么

我一时不太好形容它

就像雪不好形容自己

究竟像不像银树叶

以及

是否落对了地方

以后

如果久坐

在风中，在石上

黄昏还是来了，我对黄昏的执拗

超出晃动的风

当阴影覆过来，林间四处漏风

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闭目，垂头，什么都不再看

而黄昏还在继续

以至在睡眠中做梦

那是多年前的事

那时，我总是猜测

现在的情景

现在，我却总缅想当初

但不再预测今后

风时疾时徐

我已不太在意

山里的集市

毛驴驮着箩筐

在半遮半掩的晨曦中

经过系花头巾和黑围裙的人群时

打几个响鼻儿

嘈嘈的喧哗

像没散去的薄雾

毛驴的鬃毛上

淌着光亮

人们干净的话语声

沿着连绵的山坡起伏

一直延伸到炊烟深处

集市素描

太阳一出来，地上的影子

就深了

炊烟的影子浅

稀疏地散落在

一声高一声低的雪花里

临街的青石、红瓦、小二楼

在路边柞树枝条间来回晃动

只有鸟鸣不在意

只有那些人，也不在意

他们谈笑风生

仿佛这样的早晨

他们早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