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 晶

回家的路

水牛在前边，他在后边

没有缰绳，不疾不徐

夕阳落在他们的背脊上

有艳羡，有怅惋

在庐山脚下的一条小路旁

水牛、老人。一前一后

拐进了炊烟袅袅的小院

一条回家的路

无论长短、宽窄

卡上了方言的邮戳

就浓得像蜜

在异乡，水牛、老人

把回家的路

织成了一条金色的丝巾

披在霞光万丈的山腰

雪，飘了一夜

所有的记忆都在高调地展示

一根根枝条

像柔软的舌头

叽里呱啦说了一夜的废话

只有隐匿在树下的杂草

一边探身回望

一边忍受

有叹息声上路

金色的阳光从雪上滑过

清晨，雪静止在山路上

清晨，雪静止在山路上

山路静止在炊烟里

黑色的毛驴吃着草料

把长吻静止在木槽里

矮小的偏房里

微弱的晨光

静止在我的瞌睡上

我一边往磨眼填玉米

一边看着细碎的玉米面

一言不发地下落

磨盘上的童言

静止在母亲从高空中落下的手上

惩戒从贪嘴的驴开始

它挨了母亲的一皮鞭子

我被罚捡拾一下午的干柴

驴继续贪嘴挨鞭子

我也没长记性

眼不见的事越来越多

是的，一切总会过去

雪花飞着飞着，就落了

它缺乏助力，选择低翔

它有韧劲，锁住了荒草的咽喉

它有纰漏，暴露了白兔的踪迹

它让一些密谋从一个夜晚

滑向另一个夜晚

还好，一切总会过去

雪，在向阳坡上开始后退

像一把喑哑的琴

拖着尾音

滑向一片片阳光

出场

傍晚时分，雨终于登场了

被云指手画脚一天

下落时还要接受风的盘剥

它有些阴沉，不爽快

板结了一冬的土块

一直都很具象

柔软，需要激情与速度

坐在门廊里的父亲

正在收拾农具

他说等北山坡的小草探头了

就把犁铧插入泥土

家里的十亩地是他的江山

站在土地的肋骨上

他的出场总是神采飞扬

雨擦拭的山路

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对于雨的出场

它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