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大

故园田屯村

核桃还是青涩的

微风起 苫房草涌向更青翠处

蚂蚁沿大树爬上爬下

枝杈广布 它不担心目的地

河流温顺 它进入了深水区

水底的石头藏好浪花

雁在更高的地方飞翔

它同样选择了沉默

山坳里的月亮是蓝色的

那些青冈树、麻栎树也是蓝色的

眼前的旷野仿佛一匹丝绸

我担心任何的亲近都会令它

抽丝、破损

多美的羊群啊

栅栏内安静的“银子” 群居的“云朵”

乡村最干净的白

像极了我的回忆

我热爱这朴素的人间

我用篱笆界定暮色和灯火

我以无声完成沉浸

有一种逝水叫碧流河

无数道河汊像无数根枝条

数以千计的村屯 如一座座鸟巢

我的乡亲叫布谷、喜鹊、麻雀或鹌鹑

杨柳、菖蒲、菱芷、卵石、沙堤

雪白的根须 茂密的渔火

在无风的夜 那些碎浪

被我们叫作蝲蛄、草鱼、青蛙、鳌花

大地起伏 作物汹涌 阳光醇厚

含苞的花穗 拔节的棵子

那些沿岸的姓氏分别被我们叫作

高粱、苞米、大豆、红薯、西瓜

竹筏、桃花、篱笆、暮色、炊烟

柳条筐、铁铲、挖野菜的二丫……

好日子被我们挥霍

光阴 是握不住的水

在梦中 我追逐的河流

是大片大片的逝水

河滩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是多年后我不断翻晒的往事

山中笔记

黄牛埋首于山麓 除了青草

没有什么能够让它们分心

村人面朝黄土 除了终点

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停下

时光多么锋利 我归来时

柞林只剩下了树桩

故人只剩下了土堆

孩子终将长大成人

游子终将落叶归根

我终将那些朴素的星辰

认作宝石和亲人

好多光阴没入陈年旧事

仅剩我眼角处的“鱼尾”

老家的风中 40年前的祖父

在我的脸上完美复活

溪流自门前经过

它是那么心无旁骛 也那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