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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蛙趣图》 齐白石
《自叙帖》 (局部)
《寒山飞瀑图》 吴昌硕
《萧斋秋色图》 吴昌硕
《牡丹柱石图》 吴昌硕
《眉寿图》 齐白石
《福禄鸳鸯图》 齐白石
本报记者 凌 鹤
核心提示
关于中国画的传统如何继承,如何在世界语境下赋予时代创新,坚持什么样的艺术标准、艺术精神,是艺术界多年来的焦点话题。正在沈阳美术馆展出的“南吴北齐的艺术世界”,给予了很好的诠释和回答。
一个展览引发了观展热潮,“热”的背后是多重的思索和启迪。吴昌硕、齐白石是20世纪中国画坛最具声望的巨匠,他们的艺术观念、艺术风格引领了几代人的艺术审美和选择。吴、齐的作品,我们称之为传统经典,但在当时,他们将深厚的传统功力赋予时代的表达,是于传统中勇于出新的代表。今天,他们的作品仍然得到广泛的欣赏与喜爱,释放出多方面的深意,本文就其中三个方面进行解读。
“写”是中国画的核心技法
中国画的生命寄于线和墨上。线墨建立于中国文字之上,所以,几千年来育成了今日中国画的线墨形式,这是民族的传统。由此,“写”成了中国画的核心表现技法。会书法是中国画的创作前提。
吴昌硕、齐白石研究专家冯朝辉认为,吴昌硕擅长写意花卉,他以篆籀之笔入画,把书法、篆刻的行笔、运刀、章法融入绘画之中,形成富有金石味的独特画风。其画作中常见的牡丹、梅花,枝干均以墨笔写出,用笔敦厚老辣,气势雄壮。如《墨梅图》,创作于1926年,为吴昌硕去世前一年的作品。吴昌硕一生酷爱梅花,以梅作诗、作画,自称“苦铁道人梅知己”。他笔下的梅花与众不同,“画梅取出世姿,要得古逸苍冷之趣”,诉诸笔墨则是“以作篆之法写之,师造化也”。全画俱以水墨而出,用笔力透纸背,笔墨老辣灵动,梅树枝干以融篆、隶于一体的苍劲笔墨写出,遒枝劲节,浓淡合宜;梅花淡墨圈出,重墨点蕊,层次丰富,形态简约而富有意趣。
人常言白石老人“衰年变法”(1920年-1929年)结束后的1年,其创作进入全面成熟时期(约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齐白石“往日情奴”册页即作于1930年。构图严谨、用色高雅、笔墨优渥精良,如蝇头小楷般工整、紧凑。借用唐代书法家、书学理论家张怀瓘阐述中国书法美学思想的一段论述正合适——“非有独闻之听,独见之景,不可识无声之音,无形之相”。
这四开册页,工虫,蛾、蝴蝶、蜂、蟋蟀悉数跃然纸上,皆以笔用心写出,草虫的触须细而长,仿若一触即动,这是内心情感寓于笔下功夫后形神兼备的具体体现,也是眼、心、情、笔的完美合体。
“意”是中国画的灵魂
艺术的魅力不仅在于对生活的表现可读、可观,其高妙之处还在于可感,要有更高、更深的意味,令观者产生遐想。如吴昌硕的梅花,老枝虬曲,灼灼花妖饱绽枝头,不由令人想到吴昌硕勃发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热爱,这里梅花已不仅仅是花,更幻化成一种精神。
《萧斋秋色图》为吴昌硕69岁时所作,是其精、气、神俱佳,且法度最为严谨的时期。构图远近、高低、虚实、艳丽与冷秀,在对比中烘托大静与大雅。菊花花头的勾勒以书法用笔入画,线条质感丰富,绘气不绘形,追求书法中气贯神通的审美意趣,使缤纷的花与叶巧妙地连贯成为一个整体,给人饱满振作的蓬勃之感。独具金石气的笔墨,将菊花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创新是传统中的内生
近代画家陈师曾题诗勉励齐白石“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就是讲求创新。取生活中常用物件入画,在白石老人之前确是“前人不为”,这样看来,“画虫布器”为齐白石首创。在齐白石的笔下,生活中常用的放大镜、饭碗、算盘、耙子、灯台、板凳、蝇拍等皆可入画。虽为大俗之物,却经其笔缔造出了大雅。这一方面说明齐白石拥有天真、纯朴、浪漫的心性;另一方面更代表了他将生活中前人不曾绘过的物件,提炼、概括、升华为艺术语言进行表现的超强创新能力。
吴昌硕和齐白石,他们秉持于传统中求发展的态度,敢于自省,主动突破旧的窠臼,直面人们求新的审美思想,积极推动中国传统写意花鸟画向前发展。吴昌硕在深刻诠释中国古代文人画讲求诗、书、画相互配合外,又加入了刻印之功,并使其进一步与诗、书、画完美结合,扩大和发展了中国文人画的内涵。同时吴昌硕又以书法之笔入画,深化了“前海派”赵之谦树起的金石之风。他赋画面以古拙、淳厚的色彩,讲求画面布势,在晚清每况愈下羸弱的社会风气中刮起一股强劲、硬朗之风,在中国传统写意花鸟画史上树起了一面大旗。西泠印社副社长童衍方说:“当年波士顿展出中国艺术时,吴昌硕题字‘与古为徒’,他是与古为徒,后又与古为新,如果没有与古为徒的精神,与古为新也就无从谈起。”
齐白石比吴昌硕小20岁,他站在远学徐渭、朱耷,近学吴昌硕的传统文脉上,继续超越。他在继承吴昌硕金石画风以及画面用心经营的基础上,再纳社会新风,取生活中的小物件入画,色彩更加丰富,并由凝重转向透明,物象造型更加简洁、概括,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深受大众的欢迎,于中国传统写意花鸟画史上再树一面大旗帜。
经典鉴读
JIANDU
怀素草书《自叙帖》——
“铁画银钩”的大成之作
凌 鹤
唐代书法家怀素的《自叙帖》,书于唐大历十二年(777年),是怀素流传下来篇幅最长的作品,也是其晚年草书的代表作。共126行698字,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内容是怀素自述写草书的经历和经验及当时士大夫对他书法的品评。是用狂草写成的书卷,卷中摘录颜真卿等书家、诗人及名流贵卿所赠诗文及对他的草书的赞颂。
本卷用细笔劲毫写大字,笔画圆转遒逸,如曲折盘绕的钢索,收笔出锋,锐利如钩斫。全卷强调连绵草势,运笔上下翻转,忽左忽右,起伏摆荡,其中有疾有缓,有轻有重,像是节奏分明的音乐旋律,极富动感。在点画分散的地方则强调笔断意连、生生不息的笔势,笔锋回护钩挑,一字、一行以至数行之间,点画互相呼应。通幅于规矩法度中富于变化,神采飞动,实为草书艺术的极致表现,被誉为“铁画银钩”的大成之作。
明代著名书法家文徵明题:“藏真书如散僧入圣,狂怪处无一点不合规范。”清代的书法收藏家安岐则赞曰:“墨气纸色精彩动人,其中纵横变化发于毫端,奥妙绝伦有不可形容之势。”当代草书名家王厚祥认为:“《自叙帖》之所以辉耀千古,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与《古诗四帖》一起,将狂草定位于一种稳定的书体,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书法艺术的表现语言。”
《自叙帖》的艺术特点:一是,细线使用,把书法线条表现推向极致。怀素用的线是最细的,起伏也是最均匀的。怀素打破了人们惯常的靠强调“提按使转”努力增加线条变化,进而增强表现力的思路,仅靠一条粗细变化不大的线去完成所有的审美表现。
二是,打开了结体。就是在篆隶楷行等常规字形的基础上,根据情感表达和章法表现的需要超常规地拉长、压扁、拓宽、变化字形结体,甚至相邻的几个字当作一个字去写,使之不断适应狂草奔腾流动、气象万千的表现需求。当然,这种大幅度的变形是以严格的字法为基础的,既要大胆变,又要符合字法,这就是狂草造型上的难度所在。
怀素的线条细而长,打开了的结体就显得更加广阔、通透、奇逸、超迈。从此,人们才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狂草结体上的与众不同。
三是,大小字章法,开创了篇章形式的新局面。《自叙帖》特大字的出现改变了作品的章法气氛。字虽超大,线条却不加粗,笔画与笔画之间疏可走马,空旷无际。从此,章法不再仅仅是为了实现文字内容的表达,而是成了情感和审美表现的有力手段。
《自叙帖》对后世影响极大。宋代的黄庭坚、苏轼、宋徽宗,元代的康里子山、鲜于枢、饶介等诸家草法均能看到明显的《自叙帖》痕迹。明代学怀素者更多,徐有贞、祝允明、张弼、董其昌、宋克、陈璧,以及王铎、傅山等难计其数。
艺术微论
“一枝一叶”最关情
文 心
触及心灵的艺术作品,往往是那些取材于人们最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题材。一花一草、一枝一叶、一鸟一虫、一碗一碟,这些描绘对象看似平常无比,经由艺术家的巧夺天工、匠心创造,展现出来源于生活、提炼生活的艺术真善美。这份情怀最能打动人心,也最能产生审美共鸣。
齐白石无疑是这方面的高手。
他的绘画体现着中华传统哲学“致广大而尽精微”的修养。
传统中国画家,草虫多是笔下的点缀。而在齐白石的画中,草虫却成了真正的主角。不仅种类繁多,更是独创“兼工带写”的画法,将浓墨重彩的大写意与细致入微的精细描写完美结合,超越了前人,使草虫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齐白石画工笔草虫的时间,始于19世纪80年代,止于上世纪30年代初。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他几乎无所不画,还曾立下豪言:“为万虫写照,为百鸟张神”,很难统计他一生究竟画了多少种草虫。他曾回忆:“那时令弟仲葛、仲麦,还不到20岁。暑假放假,常常陪伴我。我看他们扑蝴蝶、捉蜻蜓,捕捉知了,都给我作了绘画的标本。”
齐白石曾说:“凡画虫,工而不似乃荒谬匠家之作,不工而似,名手作也。”齐白石画虫绝非凭空想象,而是亲自养虫。齐白石的忘年好友黎锦熙在《齐白石年谱》提到:“辛丑(1901年)以前,白石的画以工笔为主,草虫早就传神。因为他家一直养纺织娘、蚱蜢、蝗虫之类,还有其他生物,他时常注视其特点,作直接写生的练习,历时既久,自然传神。”
正是通过不断地观察、写生、琢磨,才有了后来的信手拈来。齐白石没有学过西方的素描,但他笔下的很多草虫却符合西方的透视规律,特别是北京画院收藏的一幅正面的灶马(一种昆虫名字),具有高难度的透视关系。毕加索对齐白石非常欣赏、崇敬,他家中藏有齐白石的作品,时常研究品味。
一枝一叶一虫中蕴含着齐白石的未泯童心,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尊重。接地气的题材展现的是最真挚细腻的情感和道通天地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