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汉字

辽宁日报 2020年10月21日

插画 董昌秋

白远新

认识一个汉字,就像认识一个人。认识许多汉字,就像认识许多人,并与许多人说话。汉字说话,就是一篇小说、一篇散文、一首诗歌。

综艺节目《朗读者》让朗读者读小说、散文、诗歌,给大家听,不就是汉字说话了吗?

在《淮南子·本经训》里,有一句非常动人的话“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这句话的意思是,仓颉创造了汉字,天地已不能隐藏私密了,上天被感动下了一场粟雨;鬼魅已不能隐藏行迹,在夜间哭起来了。由此,写作者开始用汉字记录生命中每一个动人的瞬间。汉字的出现,就像一场暴风雨,洗刷了之前的蒙昧和黑暗,开启了一个新的文明。

小说是由汉字拼凑而成的一个个故事。小说用以建构虚幻世界的砖瓦木石,唯有一个个汉字。作家崔道怡说:“小说里的汉字要修辞,得有比喻,有夸张,有情调,有味道,有节奏,有旋律。”小说里面有成语也有土语。“嘚瑟”是东北的一句土语,它们在小说里出现后,好多文章用上了“嘚瑟”这两个汉字,也有不少人说上了“嘚瑟”这句土语。崔道怡又说:“小说的语言要有声响,有色彩,有质感,有动态。”《红楼梦》里刘姥姥初见王熙凤,见她“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贵妇的服饰,使农村的老太太眼花缭乱。这就是色彩。宝玉去找黛玉,路上“低头看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地落了一地”。用锦缎形容落花,可以让人感受柔软、细腻而滑润的触角。这叫有质感。

当然千八百字的微小说,也是小说。微小说像蜜蜂。有蜜,有刺,小身体。有蜜即有诗意;有刺即有讽喻;当然,还要短小精致。

散文的汉字大多没有长中篇小说多,但它里面有用汉字书写的好风景。写散文还不能忘记社会。作家郁达夫说:“现代的散文,作者处处不忘自我,也处处不忘自然与社会。就是最纯粹的诗人的抒情散文里,写到了风花雪月,也总是点出人与人的关系或人与社会的关系,以抒怀抱;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就是现代散文的特征之一。”

一首诗里的汉字很少,可它一个字能顶许多字。口袋里装着摇摇晃晃的诗歌新闻,羚羊的眼神里站着不安的命运,那些秦砖汉瓦上的只言片语,岁月是手握尺子和剪刀的裁缝,酒杯里的江湖一决人间高下,把垂落在地的爱情扶到瓜架上……诗让人们用汉字抚摸家乡的田野或道路,用熟悉的脚步走完一座城市的陌生。

每个中国人的一生,大多会用到汉字四亿次,有出处的汉字总数近十万个,而经常用的汉字却不到四千。以往的汉字学习,大家更关注汉字怎么读,怎么写,至于写作者得相应运用汉字比喻、夸张、铺排、省略、借代、映衬、双关、层递、对偶、排比、反复、婉曲以及倒装句、歇后语等手法,以使叙事抒情,如歌如舞,赏心悦目。

今天,汉字已走向世界,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喜欢上中文,爱上汉字,迷恋汉字。这些年来,很多中国文学作品被译成多国语言,外国读者对这些译作反响不错,许多文学爱好者领略到中国文学的魅力、中国文化的魅力。

迟子建是我喜欢的作家,她出生在中国北部的小村庄,她的小说《白银那》《原野上的羊群》《向着白夜旅行》等我都喜欢,特别是短篇小说《亲亲土豆》《北国一片苍茫》《鱼骨》等,叙述的稳健、沉静,是女性作家中少有的。她的好多篇小说被译为外文,让外国人读到了中国的小说。她出版的意大利文作品,其中有两部是由法语版本翻译过去的,不是由汉语直译的翻译文本,她都有不信任感。各种语言之间是有差异的,这造成了翻译不可能尽善尽美地表情达意。我们可以直接读懂汉字,这是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幸福与幸运。

让我们一起学习汉字,用好汉字,用汉字来领悟天地之美,领悟历史与空间的辽阔,把对汉字的感悟升华为强大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