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军

清晨写一封信

沐浴清晨的光亮

写一封信是温暖的

用泛黄的信纸、蘸墨水的钢笔

字迹工整，潦草是对收信人的不敬

标点符号准确，那是心跳和呼吸

写上青春、爱情、梦想和远方

努力写出几个优雅的句子

替一个笨拙的人诉说幸福

还要写上晴朗的天

盛开的丁香，飘飞的柳絮

以及那个骑着单车

从门外缓缓经过的红衣女孩

一封信，从日出东山写到月上柳梢

从少年写到白头

也无法写完

还有许许多多的好时光

让我泪流满面

八盘沟记

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

此生会深陷寂寞之中

来到这里，才知道

一切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必须得换一种活法

来到这里我就不想走了

许多以前没看到的东西

在这里全都看到了

没有谁会来寻找我

但我确信自己不会走丢

天真好，山真好，石头真好

小路真好，梯田真好，树真好

民居真好，石磨真好，花真好

牛真好，狗真好，山鸡真好

看护故居的老大妈真好

还有比这更纯粹的寂静吗

在这里，我学会了包容

人世间，很多事物真的挺好

像八盘沟沉实的核桃

曲河

夕阳下的曲河

比河边吃草的羊更安静

我默数曲河到底拐了多少弯

如果挖一条笔直的河道

它会省略多少流动的距离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曲河绝不贪图省事

即使万里之遥

也流得不急不躁

只因走过足够曲折的路

曲河，才如此平静地

把前途变为归途

山里的小路

在山里，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

小路越走越瘦小

时不时和人捉起迷藏

再从很远的杂草或灌木丛中

悄悄钻出来

小路也会越走越弯

还可能突然改变主意

拐进相反的方向

让人摸不清它究竟要去哪

每一次在山间小路上行走

就感觉自己是一个走向丢失的人

我知道这是来自大山的力量

我一边走，一边暗中做记号

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一群小草斜着身子看我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

几乎贴着我的头皮飞过

在我之前，有多少人

和我一样一次又一次地从这里走过

一个晚上

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多么好

月亮在天上，灯火在人间

果园的荒草已经除掉

堆成一个一个好看的草堆儿

果树坐果了，安安静静的

没有更多的表达

就像同样安安静静的我

此刻，能有一个人来到果园

多么好，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我也会陪他聊一聊爱和收获

人世中无法避免的辛劳

让人敬畏

我们在树下说话，星星蜂拥而至

一个调皮的家伙突然脱轨

果园飞溅起星光的碎片

周围不再黑暗，一些事物得以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