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一版)
孙景坤打仗勇武是出名的,同时,在战斗中也多次受伤。那些留在身上的伤痕,成为孙景坤戎马一生抹不去的“勋章”——辽沈战役中荣立三等功,平津战役和解放海南岛战役中分别荣立二等功,抗美援朝战争中荣立一等功一次、三等功一次……
可这些,在他复员回乡后的几十年里,都无人知晓。
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丹东开展关心下一代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孙景坤作为复员军人,被邀请为青少年讲战斗故事,这段尘封的往事才被真正揭开。
“这么多年,立功的事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连孩子都不告诉呢?”很多人问孙景坤。
“我的战友就牺牲在我跟前,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对于荣誉与功劳,孙景坤不愿多谈,谈得最多的是那些与他拼战沙场、为国捐躯的战友们。
每每此时,泪水总是湿润了他的眼眶。
“这时,我们才渐渐知道爸爸那些年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当年那么多战友在他面前倒下,他是不愿回忆起那段经历,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孙美丽回忆说,父亲很少谈过往的经历,兄弟姐妹之前都不知道他身上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个大“秘密”。
“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就从没想过什么叫吃亏,什么叫好处,也根本没有想过要捞点什么”
1955年年初,孙景坤复员。他主动放弃城市工作的机会,将自己的组织关系交给村党支部,把退伍手续交给地方民政部门。过去的一切,都被孙景坤刻意封存起来。
回乡第3天,孙景坤就拿起农具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一干就是几十年。
后来,孙景坤当上山城村生产队队长。“别小看这个职务,这需要极好的口碑和信任。”山城村党支部书记邱大鹏说,那会儿,村民们并不知道他曾立下赫赫战功,可大家都觉得,他是党员,上过战场,政治上过得硬、靠得住。
在生产队期间,孙景坤带领乡亲们发展粮菜生产,进行村庄建设,栽下了大量的松树和板栗树,并组织村民先后成立了共同致富小组、扶贫致富小组,还动员村民将2.6公顷土地重新分配给5户从黑龙江迁来的贫困户。
吃苦在前、不求享受,从不争名争利,孙景坤这么要求自己,也是这么要求家人的。
很多人不理解,“你本来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为啥还这么拼命干?”“你参加革命除了带回一些奖章和伤疤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太吃亏了。”
“从我参加革命那天起,就从没想过什么叫吃亏,什么叫好处,也根本没有想过要捞点什么。和那些牺牲在战场的战友比,我受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孙景坤说。
说起这些,子女们曾经也对孙景坤有过抱怨,不理解父亲为何对家人这样“苛刻”。
“我8岁上学,家里连4块钱的学费都拿不出,因交不起学费和腿有残疾,同学们歧视和欺负我。按说我爸是生产队长,只要写个介绍信,学费就可以免了,可他坚决不给开。”就这样,孙美丽小学仅念了半年,便退学回家务农。
孙美丽手脚勤快、干活麻利,队里给她的工分从3分涨到7分。孙景坤知道后,开会严厉地批评了村民小组组长,并要求把工分降下来。后来,当地电信局招一批话务员,选中了孙美丽。孙景坤得知后,硬是把她的名额让给了别人。
孙美丽说,父亲在生产队当了20多年队长,每每有单位招工,父亲都毫不犹豫地把机会让给别人。家里姐弟7人,除了两个弟弟正常招工外,其余几人都是农民。
年轻时,想不通弄不懂,随着年岁增长,孙美丽渐渐明白:经历过生死的父亲,总想回馈社会更多,“他是在替战友活着!”
战争年代,孙景坤南征北战,患了严重的胃病,每次犯病,他只是吃上两片药顶一顶;他也曾突发心脏病,借钱做了支架手术……几十年间,孙景坤都按规定数额报销药费,从没向组织提过特殊要求。
孙景坤住在大女儿家,房子年久失修,每逢外面下大雨,家里就会下小雨。对此,他总是说:“自己修一修就行了。”房子冬冷夏热,老人岁数大不抗寒,夏天有时都要穿棉袄,但他常说:“和当年在坑道相比,我受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有人让孙景坤找一找组织,但他从没动过这个念头,“那么多战友都牺牲在战场上,长眠在他乡,我还活着,已经很知足了,如果我再麻烦组织,怎么对得起那些战友?”
在孙景坤眼里,几乎没有他自己。为了让孙景坤日子更宽裕,村里也曾多次找企业赞助,想帮帮老人,但每次都被他拒绝:“不是我应得的,我坚决不拿。”
邱大鹏说,在孙景坤的心里,总是先想着党、想着国家、想着别人,而把自己摆在最后。
“把自己摆在最后。”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一个党员的风骨,也道出了信仰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