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兆惠

读小学四年级的侄女打电话给我，说网上有个作文辅导班，她想参加，向我征求意见，随后又把办班老师的名字通过微信发给我。上网查了相关情况后，我不赞成参加这样的辅导，但又怕伤害侄女的积极性，就在电话中小心地和她解释，好作文是真实地写自己的感受，而对自己感受的发现，是别人无法教会的。我建议，用那4000多元学费买书，然后把时间用在读书上。

侄女放弃报班了，而我却有了压力，如何提高她的作文能力成了我的一个问题。我琢磨着，哪天和侄女见面说到作文时，怎么让她明白我说的“真实地写自己的感受”。我要和她讨论“真实”和“自己的感受”两个问题。真实是指写作态度，和创作中的虚构、编故事、想象力无关。真实的写作态度所强调的，是作文时要忠实于自己的意愿，真实地去表达，不虚假、不伪饰、不说谎。这是作文好坏的前提，容易也不容易，对于把作文看作一种诚实表达的孩子，就容易；对于视作文与诚实无关的孩子，就不容易。江西的一个诗人朋友偶尔在微信中“盗用”儿子的日记，他的儿子是小学低年级学生。我特别喜欢这孩子的真实文字，记得有篇日记这样写道：“到了中午，我没吃完饭，但饭凉了，我就不吃了，但我不能浪费，所以我还是吃了。”“浪费”用的是拼音。我读这孩子的文字，体悟着“真实”“诚实”在写作中的价值，孩子的作文和成人的写作同理。

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的感受。一篇文章无论出自孩子还是成人，决定其品质高下的是文中有没有作者独特的个人感受。写作中，作者要知道自己的想法，要清楚自己的感受，这样，文章才有个性、有内容、有分量。前几天，第7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宣布本届“终身成就金狮奖”颁给香港女导演许鞍华，网上一片沸腾，一家网站摘编了《许鞍华说许鞍华》中她谈在电影中表达自己感受的章节，我读后很有共鸣。她说自己的电影不刻意去搞什么社会课题，而“只是对人物的命运比较关注”。拍电影和写作一样，需要呈现自己的感受，而这感受是创作者生命中的一种机缘，用许鞍华的话说，“不是先设定了应该有什么感受，而是有就有了”。

难题在于我们要发现自己的感受。在现实中，一个人对生活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关键是要觉察自己的经历，发现经历中的感受，这觉察到的经历和发现了的感受就是写作资源，对于写作文的小学生也是这样。写作材料到处都是，就看能不能悟到。所以，如果我来辅导侄女的作文，就引导她学会发现自己的感受，这是重中之重。

《三联生活周刊》今年第29期发表了《当语文老师，我是认真的》，作者是名小学老师，她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设计语文教学，包括作文。我先把这篇文章转发到我家的微信群，因为我两个外甥的女儿都在读小学，然后又转给侄女。我想让念小学的孩子们看看老师在教作文时焦虑、关注什么。这篇文章提示我，辅导小学生作文一定要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用孩子的眼光去看生活、去表达，即便像“真实”和“感受”这样大人、小孩儿在写作中都会遇到的问题，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