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读书之不易

辽宁日报 2020年06月29日

王海宁

前不久,百度APP联合人民日报数字传播发布了《百度全民读书搜索大数据报告》,显示因疫情宅家使网友阅读需求激增,近90天累计超21亿人次在百度搜索书籍相关内容,但从百度阅读用户画像来看,显然还是新一线城市的网友更爱阅读。这与第17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中的数据——“2019年我国城镇居民的综合阅读率为86.4%,较农村居民的75.2%高11.2个百分点”暗合,推广阅读,总体快速增长,但是“全”字还需努力。

“全”民“能”读书其实是相当宝贵的权利,“全民能读”意味着高识字率,书籍廉价易得。这二者需要安定的社会环境,相对宽裕的物质条件,文化出版的繁荣——才能普及教育和传播书籍,这些条件即使在今天,也并非在所有国家完全实现。

文化群星闪耀之时,可能普罗大众却目不识丁。英国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叶有大批文学巨擘涌现,可是劳苦阶层普遍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绅士淑女们的风雅和贫民阶层的文盲形成鲜明对比。《雾都孤儿》里的奥利弗、《远大前程》里的皮普、《呼啸山庄》里的哈林顿,每一个孤苦的灵魂都曾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而最后改变命运最重要的契机,也是被人资助去读书。没有基础教育做前提的读书,如同只有一盏巨灯的夜晚,大多数人还笼罩在黑暗中。

后来,英国政府努力推行乡间小学,想让农民也可以简单读写,却意外遭到了英国农妇的普遍抵制,因为她们“穷人生来就得当文盲”的观念根深蒂固,这种想法今天看来荒谬绝伦,当时却自然而然。100年后这种说法才彻底消失,识字普及也为当时的作家简·奥斯汀、勃朗特姐妹、狄更斯的作品风靡一时打下了基础。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傲慢与偏见》《简·爱》《雾都孤儿》也正是因为基础教育的普及,为作家培育了新兴读者。

古今中外都有不爱读书的人,但却都很难对不读书的后果完全无感。钟鸣鼎食的贾府,贾赦不爱读书;世代皇商薛家的薛蟠“最恶读书”。可是,贾赦教育子孙也知道需要读书做块遮羞布——“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而薛蟠半文盲看了一幅画,落款错认“唐寅”为“庚黄”被宝玉指出,他也自觉无趣自我解嘲,“谁知道糖银还是果银的”。读书,给人自尊,没有它——再珠光宝气,也担心走光时被人发现尴尬。

有了读书的人,还得有可读的书。书籍的广泛传播,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造纸术出现和印刷术普及之前,书籍依赖手抄刻印,难以商业化规模复制和交易。羊皮纸、丝帛昂贵,贝叶篇幅有限易被虫蛀,纸莎草易碎,竹简易腐烂。

书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珍贵而脆弱,只有少数特权富裕阶层,才可以拥有豪华的精美图书。手抄还意味着,常会以讹传讹,鲁鱼亥豕,谬以千里。

正是因为有了造纸术、印刷术的不断革新,成本不断下降,出版商才敢于出版新作品、介绍新作家,消费者才有能力购买新图书;直到近代出现报纸,可以街头巷尾传阅议论,又促成信息与知识的传播,开启民智。

今天所有人随时可以拿出手机,含嗔带笑地轻松一划,就开始阅读,真正的“一眼千年”——实现这一刻,从楔形文字泥板算起,人类历史走了上万年。

今天的人们前所未有如此方便地获得“读”这种体验,全民可以全时、全环境读书,而这经历了科技进步的普及、社会变革的推动、安定和平的保障的福祉,的确值得庆幸和珍惜。只要我们一直保有对未知的好奇、对情感的渴望、对自身的反省,就会一直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