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沄

树在摇晃

树在摇晃

山里的树在摇晃

山里的树，在

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摇晃

在平坦的谷底摇晃

在陡峭的斜坡上摇晃

像奔走那样摇晃

似攀爬那样摇晃

将一个摇晃成一群

将一群摇晃成一片

甚至比看见的更多

直至漫山遍野

直至我愿意相信

这是一支因行进在迁徙途中

而万头攒动的

庞大部落

——仿佛正吃力地

翻越那道最高的山岭

又仿佛正疲惫不堪地

从那道山岭上走下来

站在山庄的大门口

我吃惊地瞧着这一切

比起风声、林涛声

那简直就是粗重的喘息声

哦，比起生长在那里的

它们更像是，因

突然瞧见了我

而齐刷刷停在那里的

孕女

在女人与母亲之间

她歪歪扭扭地

朝着下一刻走去

几缕从侧面照过来的余晖

使她的轮廓柔和而又有些丑

丑与责任

竟如此密不可分

这个想法使她暗自幸福

使她那过于膨胀的腹部

比一只再也盛不下的米瓮

还要满足

但时候还早

她怎样期待着

就得怎样沉重着

重要的是今天

是在成为母亲之前

用母亲的目光看待周围的一切

而命运的调音师

正将她的孕期从C调调到B调

之间是一道男人看不见的坡

并且越来越陡地通向

母子相见的时刻

她如此吃力地向上走着

使分娩如日出那样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