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蕊

时光有着与滚滚红尘无干的安宁，摸不着，看不见，唯有季节周而复始地更迭，提醒着时光的流逝。当一片雪花、一片落叶、一朵花、一棵草芽出现时，我们才猛然惊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秘而不宣的小小惊慌，恰如这人间四月天。

四月的春水还在人们酣甜的睡梦中流淌寒凉，春雨还在窗外轻轻呼吸。春天安静得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颊一抹桃花红，胸脯胀鼓鼓，只消一场春雨的滋润，或是一番花信风的召唤，她就会在你不经意间，华丽地转身，送你一个激情四溢的春天。

看，漫山遍野的山花铆足了劲儿，你追我赶地挤进四月里，好像爱美的姑娘急于奔赴一场盛会似的，招蜂引蝶，把个四月天搅闹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草儿也不甘示弱，争抢着把自己的春衣浣洗干净，河滩、田埂、山脚，到处晾晒新装。河水丰腴了，怀抱花香、草香，一路招摇，醉倒了蓝天白云的身影。鸟儿欢叫着拨亮了枝头的绿意，风儿在无限春光里柔情缱绻。农人们架起春风，挥毫泼墨，一幅崭新的画卷铺展开来。

听，杏花烟雨里，布谷鸟儿纵情地歌唱。犁铧弓腰搭背嚯嚯嚯地翻开泥土，泥土的味道让老黄牛兴奋地打着响鼻，尽情地享受着久违的清新。农人们的眼神里，跳跃着喜悦，慢条斯理地播洒着希望。袅袅炊烟爬上农庄的屋顶，劳作的人们牵着牛悠然地回村。此时的山谷间，来回传送着呼唤和应答，采野菜的孩子们挽着夕阳，哼着歌儿回家。

夜深了，某个梨花院落里传出了悠扬的琴音，熏过花香的乐曲透着丝丝清甜，飘进每一个安然的梦乡。

四月推开季节的窗户，引领着人们去大自然里采集一捧春色在心。换上轻便的行装，去爬爬山，吐纳间，烦忧顿消，天高地阔胸怀辽远。攀上山顶，放眼大地群山，展开双臂尽情欢呼，像个心思澄明的孩子那样，做回自己。归来时，采几支野花，插进瓶子，让愉悦延续。

这样烂漫恣意的四月，适合怀想：一朵春花前凝眸，相对无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地念一个人；一株春草下，相思深种，沿着根须的走向在大地深处盘结；一脉春水边，折一只纸船，载满璀璨的星光，奔向遥远的“他”；借一缕春风，放飞一粒种子，飘向远方，在异乡开花……

时光隐藏在四月的花苞里，从山脚一层层地开，直到山顶，人间的芳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山顶花开晚，却是开到最后的那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