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花一束

辽宁日报 2020年02月24日

毕 亮

《草花集》是汪曾祺的众多散文随笔集中的一本,只有薄薄的100多个页码,作为成都出版社听雨楼文丛之一,出版于1993年。我在26年后,偶遇于伊犁。

《草花集》不是什么难得的书,但胜在是作者生前自己选编的,而且还专门写了序,和现在市面上常见的汪先生著作,虽然内容没有什么不同,但看时的感觉大异。

我买书向来是随遇而买,虽爱读汪曾祺,却也没想着专门去搜求他生前出过的书。我身边就有朋友,爱读汪曾祺爱到把汪先生生前出过的书一本本地收齐了,甚至出版于上世纪40年代末的《邂逅集》都让他千方百计买到了。寒舍所存的汪曾祺著作,也仅有两种《汪曾祺全集》以及之前零散有的十几种单行本。后来尤其近几年出版的汪曾祺单行本作品集都敬而远之了。话虽如此,但有时偶遇年代早一点儿的,尤其是汪先生生前自己编的集子,总是忍不住要买。《草花集》即为其一,看目录,书中文章也都看过,许多篇目甚至看过不止一遍,但看看书品,再翻翻装帧,还是顺手就买了。

过了几日,要去驻村,临走时从书架上抽出《草花集》放到了随行的包里。住户时,随手抽出来读几页,也很快就看完了。《沽源》是汪曾祺写“下放”生活的篇章之一,文章写得自然是好。他自认为“下放”是“三生有幸”,所以去沽源,也并不觉得是苦,在他笔下,甚至觉得是一种享福,是“逍遥自在之极”,每天早上摘两丛还带着露水的马铃薯花和叶,上午画花,下午画叶;马铃薯成熟时就画马铃薯,画完的薯块在牛粪中烤熟着吃掉,于是也有了自夸的资本:“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

其实,这些都是去了沽源以后的事,仅看汪曾祺去沽源的马铃薯研究站路上的心情就知道,他是愉悦的,并不是常见的那种遭遇“发配”的郁闷。汪曾祺去研究站,坐的是牛车,牛车走得很慢,他“就躺着看看蓝天,看看平如案板一样的大地——这真是‘大地’,大得无边无沿”。你看,这哪里是“发往军台效力”,简直就是旅游,是度假。

看版权页,《草花集》首印是三万册,这在散文集里,不是小数。要知道,《草花集》出版的前几年,汪曾祺在漓江出版社出版《汪曾祺自选集》,在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晚翠文谈》,首印也都只有两三千册,加印那是后来的事。时隔几年,也可以看出汪曾祺的读者群在不断扩大,也很有市场。这个“市场”在汪曾祺去世后,更是不断地在扩大,他的作品也正影响着后来的作家。最近,《中华文学选刊》对100多名35岁以下的青年作家作问卷调查,其中一个问题是“有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请列举三位,具体说明原因”,看了他们的回答,“汪曾祺”出现的频率颇高。

像《草花集》这样的“小书”,很适合带着路上读,文字很美,看着是一种享受,可消解奔波之疲劳。正如他在《自序》里写的那样,“辛苦了一天,找个阴凉的地方,端一个马扎或是折脚的藤椅,沏一壶茶,坐一坐,看看这些草花,闻闻带有青草气的草花淡淡的香味,也是一种乐趣”。汪曾祺把他的这些文章就比作是草花,所以读汪曾祺,如看草花,也是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