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六骏之五——什伐赤
昭陵六骏之四——特勒骠
昭陵六骏之一——飒露紫
昭陵六骏之二——拳毛騧
《照夜白图》画心部分
本报记者 吴 限
核心提示
马在古代社会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它不但要充当交通工具,还是宝贵的战争武器,事关国家存亡。唐太宗爱马如命,甚至在他死后,将陪伴他打下江山的六匹战马做成浮雕置于陵园,称为“昭陵六骏”。辽宁省博物馆曾展出多幅以马为题材的作品,《照夜白图》就是代表作,从中可以看出唐代养马事业的辉煌,而这些良马都来自西域。
“照夜白”在很多小说中出现过
辽宁省博物馆学术研究部主任董宝厚介绍,在辽博展出的《照夜白图》是后人的摹本。原作是用水墨线描完成的,描绘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喜爱的坐骑“照夜白”的形象,它被拴在一根木桩上,鬃毛飞起,鼻孔张大,眼睛转视,昂首嘶鸣,四蹄腾骧,似欲挣脱羁绊。此画以富有弹性的线条和略加渲染的绘画技法,恰到好处地表现了骏马的矫健和奔腾之势。
董宝厚解释说,“照夜白”是唐玄宗爱马的名字。在唐代,中原与西域诸国的关系日益密切。唐玄宗曾将义和公主嫁给西域大宛的宁远国王。为此,宁远国王特别向玄宗回献了两匹“汗血宝马”。爱马心切的唐玄宗十分喜爱这两匹骏马,分别取名为“玉花骢”和“照夜白”。其中,“照夜白”不仅在唐朝的辉煌时期伴随唐玄宗游山玩水,而且还在“安史之乱”时陪他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落魄的时期,尤其被他深爱。
传说,“照夜白”通体上下没有半根杂毛,浑身雪白,能日行千里,是马中极品。夜晚跑起来像照亮夜空的月亮,因此得了这个霸气的名字:“照夜白”。
在很多历史小说中,都有重要人物以“照夜白马”为坐骑。
《三国演义》中长坂坡之战一段,令赵云七进七出而不败,落入陷阱又能飞跃而起的那匹马,名叫照夜玉狮子,就是这种宝马。
《水浒传》中也有对这种马的描述:“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一日能行千里,北方有名,唤作‘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坐骑。”
董宝厚介绍说,《照夜白图》作者是一位宫廷画家——韩幹。韩幹出身贫寒,从小就在一家酒馆做苦工。有一次,他给大诗人、画家王维送酒,王维恰好不在。韩幹等得非常无聊,就在地上画了些马的形态。王维回来后看到,觉得这个小孩儿很有天赋,于是让他辞掉酒家的工作专心画画,每年给他两万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相当丰厚的“助学金”。王维还给他找了一个当时非常有名的画家曹霸当老师,整整培养了他10年,韩幹由此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10年之后,王维觉得时机成熟,便和曹霸联手将韩幹推荐给了唐玄宗,做宫廷画师。
据文学家们考证,王维与韩幹相识应该在开元二十一年(733年)至开元二十三年(735年)之间。
中国画写生从韩幹开始
董宝厚介绍说,自唐代以来,马一直是中国画中常见的题材。从唐代的韩幹到北宋的李公麟,再到后来的赵孟頫,都喜欢画马、擅长画马。但是在唐代以前的画家画马都只停留在临摹或是描摹的阶段,直到从韩幹开始,画马才从临摹走向写生。
韩幹刚入宫时,宫中有一个叫陈闳的画家擅长画马。唐玄宗于是命令韩幹拜陈闳为师,并且让他照着陈闳的作品依样摹画,但遭到韩幹拒绝。玄宗觉得很奇怪,韩幹说:“我有我自己的老师。陛下现今养在御厩中的那些骏马,它们都是臣下作画的老师。”玄宗听了十分惊奇,专门让他到御厩中写生,描绘名马,这其中便包括“照夜白”。
“现在我们来看这幅韩幹的《照夜白图》,你见过这么胖的宝马吗?唐朝以胖为美的美学追求真是达到极致了,连马都不放过。”董宝厚说,现代人画马喜欢用线条描绘马强健的肌肉,奔跑起来的姿态如虬龙一般,以筋骨毕现为美,似乎瘦马才能跑得快。韩幹画的“照夜白”虽然比较胖,但他用线条和阴影很好地表现了“照夜白”强壮的胸肌和四肢,细长的尾巴也是古代良驹的标志之一,却完全看不到它的骨头,颠覆了以往所有画马的经验。
“这幅画一出来就技惊四座。这缘于韩幹每天蹲在马厩里对马的动态、习性的观察。可以说,马的一举一动他都不放过。”董宝厚说,唐朝皇宫里养了很多西域进贡来的宝马,那时的宫廷画家除了画仕女、帝王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画马。
唐玄宗时期,全国有40多万匹马。韩幹觉得每天跟着陈闳临摹不如直接看真马,就是现在的写生。从韩幹开始,画马走进新时代,一改过去宫廷画家只临摹不写生的绘画习惯,北宋的李公麟,再到后来的赵孟頫,都受到韩幹的影响。
“韩幹的厉害之处还在于,虽然没有用线条画出马的骨骼,却用阴影和简单的交叉笔触让骨骼隐藏在肥硕的身体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董宝厚介绍说,韩幹的老师曹霸曾得唐玄宗恩宠,当时贵戚权门争求其墨迹,甚至认为没有他的画,则家中无光。但好景不长,开元末年,曹霸失去了将军的头衔,失去了皇室贵族的宠遇,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画师的生活立即陷入穷困潦倒的困境。杜甫的《丹青引赠曹霸将军》诗中有“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可知曹霸的境况。韩幹是在天宝年间被召入宫中为内廷供奉,那么曹霸是在韩幹入宫以前被贬的。老师的不幸遭遇对韩幹一定会产生深刻的影响,他也曾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到像老师那样的境遇。韩幹是皇帝的臣子,就如“照夜白”是皇帝的坐骑一样。韩幹在此马身上正是表现了他的性格和情感,向往自由,但又被作为臣子的责任所束缚。
唐玄宗是“照夜白”的主人,他最了解这种情绪。韩幹作为宫廷画师,他画马的主要目的就是取悦皇帝。玄宗皇帝又信奉道教,喜欢自由和逍遥,但是身为一国之君,肩膀上扛着强国富民的重要责任,所以玄宗皇帝也不得不放弃对个人自由的追求。这种情形和韩幹画中“照夜白”原本矫健、奔放不羁却被缰绳拴在木桩上,受到束缚的状况很相似。所以,唐玄宗在看完此幅画作以后,和画中的马产生了共鸣,对韩幹大加赞赏,称此画为“天下第一神品”,从此韩幹画马名扬天下。
原作被卖海外,张伯驹痛心不已
董宝厚说,韩幹的这幅《照夜白图》自被唐玄宗收藏后,又相继为历代名家收藏,其流转经历令人唏嘘,也曾令大收藏家张伯驹痛心不已。
唐代著名美术史家张彦远在画作的右上方留下“彦远”二字。南唐后主李煜也在画作左上方题“韩幹照夜白”五字。根据其下的画押,可以认定这五字正是出自南唐后主李煜的笔迹。
《照夜白图》是历代收藏家们争相追求的至宝。除了南唐后主李煜外,北宋的米芾也盖印“平生真赏”,南宋的向子湮、吴说等人都曾在作品上留下跋文,后世又历经项元汴、安岐等人的收藏,卷后有元代危素及清代沈德潜等11人的题跋。此卷于清代入藏内府,被安置在内廷淳化轩,深受乾隆皇帝的喜爱,卷面还留有他的大量题诗。以书画鉴赏“流传有序”这个规则来说,足以证明这幅画是韩幹真迹无疑。
晚清时期,《照夜白图》从清宫流散出来。画卷上留下的“恭亲王章”和近代画家、清皇室后裔溥儒的“溥儒鉴定书画家藏印”为研究者留下一丝线索。
20世纪初,恭亲王奕之孙溥伟为了密谋复辟清朝,四处筹集资金,便开始变卖恭王府中收藏的奇珍异宝,这时人们才得知,《照夜白图》藏身恭亲王府。
20世纪30年代,日军占领北平,侵略者对于古都丰富的文物藏品垂涎不已,大肆掠夺。紧张的局势使溥伟日渐感到所藏书画已不安全,加之依旧急需用钱,便开始变卖书画。这一消息很快被英国收藏家戴维德知道,他立刻委托上海古董商人叶叔重赴京代为求购《照夜白图》。几经周折,溥伟终将此作以一万银圆的价格转让给了叶叔重。
爱国收藏家张伯驹听说此事后万分焦急。他回忆录中这样写道:“余在上海闻溥伟所藏韩幹《照夜白图》卷,为沪叶某买去。时宋哲元主政北京,余急函声述此卷文献价值之重要,请其查询,勿任出境。比接复函,已为叶某携走,转售英国。”张伯驹的努力落空了,心痛不已。《照夜白图》流失海外。几经周折之后,于1977年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
(本文图片由辽博提供)
史记
SHIJI
唐代的养马事业
“昭陵六骏”指的是伴随唐太宗南征北战的六匹骏马。为了纪念这些在战场上表现优异的坐骑,唐太宗命宫廷工匠画师阎立德、阎立本兄弟,将六骏制作成浮雕,装饰在自己的陵寝前。
这六匹马的石刻,曾经在唐太宗陵寝昭陵的北祭坛中安放。后来历经战乱,其中两块石刻流失海外,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收藏。其余部分则收藏在陕西西安碑林博物馆中。
董宝厚介绍说,“昭陵六骏”活跃的时代,也正是东亚骑兵实力和战术的巅峰时期。唐朝骑兵强大,从这些石刻中不难找到答案。
从石刻马的生理特点可以看出,“昭陵六骏”的马种为蒙古马或中亚马。其中三匹粗脖高鼻、筋骨健壮,是典型的蒙古马特征。另外三匹长腿小腹,为典型的中亚马种。事实上唐朝在崛起过程中,获得的战马也多为蒙古马种或中亚马种。
鲜有人知的是,隋唐养马事业的繁盛,直接继承了北魏王朝重视畜牧业的传统。北魏是游牧的鲜卑部落所建立的王朝,畜群的饲养规模相当庞大。据说曾经拥有战马200多万匹,是隋唐骑兵崛起前的一个骑兵高峰。隋朝建立后,继续加强马政,并广泛从民间征调马匹参与军事行动。隋炀帝东征时号称百万大军,其中骑兵就有50多万。
但隋朝的马政伴随着王朝末期各地战乱而被完全摧毁。在太原起兵的李渊父子,不得不从多种渠道筹措马匹。其中包括通过向西域一些国家称臣获得的2000匹良马和在战场上缴获敌方战马,以及搜罗隋朝官营马场的残余。这才不同程度地丰富了唐初的战马资源,使唐朝军队拥有强大的骑兵,在对隋末群雄的战斗中夺取最后胜利。
天下一统后,唐太宗下令挑选良马5000匹,放牧陇右。这被看作是唐朝官营马场的起源。
董宝厚说,骑兵将领出身的李世民对马匹非常热爱。当时战马的一个主要来源地是西域。其来源渠道包括西域国家的主动进贡和战场缴获。李世民就非常喜欢汗血宝马,曾在西域进贡的百匹良马中挑选十匹,称作“十骥”。“昭陵六骏”的名字也大多和西域相关。唐初的战马大多来自西域。在进入和平发展时期后,来自官营马场的自产马才逐渐占据主流。到永徽年间,陇右马场的马匹数目多达70万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