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柏
“又见大唐”书画文物展展出了百件书画文物珍品,把距离今天1400年的大唐呈现在我们面前。作为一名画家,这些前人的绘画早就耳熟能详,但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地驻足观赏,还是感到震撼。无论是画面技术的呈现,还是精神气质的传达,甚至连作画的时间成本都令人叹服。
国人说起历史,言必盛唐。提起有唐一代的绘画,就不得不提《簪花仕女图》《虢国夫人游春图》《高逸图》《孝经图》《牧放图》等这些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顶级珍品,有些画作虽为临品,但仍不失神韵。这些藏品,尤其是盛唐时期的艺术作品,与同样在美术史中占有重要位置的汉和宋的艺术进行比较,更能强烈地感受到大唐之风。
汉代艺术雄强古朴,宋画清丽典雅,大唐的艺术却雍容华贵。雍容是一种气质,必须有丰裕养成的毫不张扬的内敛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不具备这种气质,是无法创造出金碧山水的富丽堂皇,就会因急于取宠而流于媚俗或显得咋唬。
唐人的绘画,基本上都以现实生活为题材,而表现方式也趋于写实,这种典型的现实主义绘画方向,与唐人入世的生活态度密不可分。正是这个现实主义创作方向,使有唐一代的人物画成为后世历代难以企及的一个高峰。
唐人喜马,唐马作为大唐艺术的标志之一,在这次展览中也有展出。唐马与历代的马不同,有着强烈的时代印记和演变过程。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六骏,孔武壮硕,体现的是虽远必诛的精神。到了盛唐时期,宝马香车成为时尚,特别是皇帝爱打马球,更引潮流。于是,当初六骏式的孔武被弱化了,替代的是圆润健美。无论是《虢国夫人游春图》,还是《神骏图》中的马,莫不如此。而近代陈林斋摹李公麟临韦偃的《牧放图》,在有限的尺幅内所展现的阔大场面为历代少见,则在另一侧面看到唐人的气度。这次展出关于马的艺术比重较大,还特别展出了6件唐的三彩马。可以肯定地讲,这些三彩马都出自匠人之手,从中可以感受到唐代的审美是如何地深入骨髓。
所有艺术的产生都离不开特定的时代背景。“又见大唐”推出的展品,无论从精致的视觉表达,还是对精神层面的极致追求,都能够使人感受到那个时代是如何的气定神闲。大唐所创造的被后世俗称为“以肥为美”的视觉特征,引领了那个时代的审美与时尚,并形成了以人物为主干,加上成熟的山水和独立成科的花鸟以及书风丰腴多样的完备体系。只有这种富足的生活境遇和自信,才有可能建立起自己的审美体系,这个审美体系影响深远而持久。
后世对大唐的感怀,除了盛世的繁荣、宽容、开放,更深层的原因是大唐曾经的拥有,滋养出阔大的胸襟气度和精神层面的极致追求。这种阔大的胸襟气度和精神层面的极致追求,融入中华文明的血液中,成为我们重要的文化基因。
经唐初贞观之治的励精图治至开元盛世,大唐进入了全盛时期,国力空前。“安史之乱”后,光彩夺目的大唐就断崖式地滑落。那个时代的丰腴之美也随着唐王朝的退出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大唐的气度和创造的辉煌,足可傲视历代王朝。这个令人扼腕感怀、令人千回百转、说不尽的大唐,留给我们的,除了天下安定生活富足和海纳百川的宽容自信,以及世代温润我们心灵的那些洋洋洒洒的瑰丽诗篇,还有更重要的,就是一颗无法按捺的雄心。
大唐,是国人心中一个绚烂的曾经,就因为这个曾经太过耀眼绚烂,其光芒便会穿过厚重的时光,照亮后世的精神家园,于是就成了历代中国人从未间断、也不愿间断的一个梦。每一个辉煌的时代都会成为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图强的精神基点,不尊重历史便没有未来,一个失忆的民族是走不远的。所以,推出“又见大唐”书画文物展的深意,值得我们给予一份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