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书安顿下来

辽宁日报 2019年12月10日

毕 亮

看过了吕叔湘的《书太多了》,尤为喜欢。吕先生的随笔小品,深得小品真味,值得再三读之。也是看了这本书才知道,吕先生年轻时还翻译过三本关于人类学方面的书,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老一辈学者的博学。这三本书后来基本都有重印,本书的第一辑“文明与野蛮”就收有重印序言、后记等。这一辑里还收了几篇谈书的文章,尤其一篇《买书·卖书·搬书》,写买旧书的人,写卖旧书的人,写搬家搬书的人,常能引起共鸣。关于买卖旧书,吕先生有言:“在这种事情上(指买旧书——引者注),关键在于他的博学在书店老板之上,因为有些书的价值是在表面之下的。”“从买书的人角度看,理想的世界是卖新书的人对他卖的书无所不知,卖旧书的人对于他卖的书一无所知。”能写出此句,看来吕先生也是没少在卖新书、旧书的书贩手中“吃瘪”。实际上,我们逛书店时遇到的书贩,多是卖新书的对他卖的书一无所知,卖旧书的对所卖之书无所不知。

语言学是吕先生后来的专业,本书自然少不了这方面的文章,第二辑“学文与咬文”所收基本都是与此有关。这辑有些文章谈的是常识。所谓常识,即是基础知识、普通知识,“一般人所应具备且能了解的知识”,然而虽是常识,却并不是人人都能认识清楚的,正如吕先生在《语文常谈》的序言里写到的:说起来也奇怪,越是人人熟悉的事情,越是容易认识不清,吃饭睡觉是这样,语言文字也是这样。吕先生的多半文章,就是对“常识”予以深究,让人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这些文章谈的虽然是吕先生做的学问,可是却明晓易懂,不像现在,将通俗易懂的学问非要写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故人与往事也是吕先生写作涉及较多的主题,本书的“往事与故人”一辑就收了一些忆旧与怀人的文章,《读书忆旧》《北京图书馆忆旧》等回忆录,是研究吕先生如何走上学术之路的第一手资料;《回忆和佩弦先生的交往》《回忆浦江清先生》《悼念王力教授》《怀念圣陶先生》等怀人文章,深情在文字之内,却又溢出了文字之外。

教过书、写过书的吕先生,还编过书、刊,所以他写起《编辑的修养》这样的文章来,常常有的放矢,作为一名文学期刊编辑,我在看这篇不长的文章时,对照自省,发现所缺处甚多。吕先生从一名老编辑,语言学家的角度谈如何做好编辑,真是值得留意、警醒。

看完了《书太多了》,再环顾寒斋书房,书太多了,往哪里放,如何把书安顿下来,这是个问题。正如吕先生之言:我们的最高要求,仅仅是有足够的空间把所有并不太多的书安顿下来,并且能够按常用不常用的顺序分别安排在容易拿、比较容易拿、难拿、十分难拿的地方。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