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杰

雪花飘落的地方是故乡

北风一吹，小雪花就飘来了

进山的路仿佛又长了许多

枯草还是不肯矮下去

白桦林直了直身子

看见一湾溪水，蓝得像天

雪花飘落的地方是故乡

山脚下有座老房子

鸡鸭鹅狗，猪马牛羊

听着松涛进进出出

像憨厚的爹娘

尚未感到冬天的冷

倘若我能一次又一次

走过这条路该有多好

不仅踏碎雪花

还能捂热一个无风的日子

有关雪的诗歌随手可拈

据说诗人喜欢荒原落日和雪

我只对雪多情

尤其暮色苍茫时

喜欢看雪花落地生根

喜欢看雪花上树爬墙

门虚掩，父亲轻抖衣襟

泥炉正暖，饺子早已上桌

一壶老酒话说丰年之兆

父母高兴，对饮几盅成了习惯

田野，村庄抱着雪花睡觉

一张白纸留给会写诗的人

城里的雪和乡下的雪有区别

大家心知肚明

不关注高速封路，航班延误

雪越大越好，哪怕三天三夜

大自然的预言有极高的可信度

一种因果，隶属乡下的父母

与雪有关的日子

诗歌随手可拈

我只采撷一片晶莹或一朵洁白

安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等一声鸟鸣

啄破窗外刺眼的明亮

大雪封山

何止是封山。河流，村庄

松鼠的家，鸟儿的翅膀

通向山外的路

统统不见了踪影

倒是满院的鸡鸭鹅狗忘了临摹

在画布上肆意玩耍

雪拽住衣角，父母牵绊我的心

做一回雪的留客情非所愿

生火，煮酒，熬粥

一些家长里短，邻里闹闻

我不赶夜路，不逆风雪而行

不去会生死之交的朋友

春天在心里安营扎寨

春暖花开与这场雪何干

大雪封山，就让它封

哪怕七七四十九天

没准儿明天会有

一队马帮打这里经过

我不劫钱财等身外之物

只劫一位叫诗眼儿的“美眉”

冬夜漫长，与我做伴

雪，在路上

以一千匹马

或是一万匹马的阵势

抢占所有的交通要道

与风的赛事何须紧锣密鼓

蹄声迫近

门扉已经失去作用

我跟在仓皇的羊群后面进村

炊烟飞快传递雪的消息

父母不慌不忙地圈羊，淘米烧柴

好像不知外面将要发生的事

打电话给市里工作的小妹

给在省城读书的二弟

替父母看看

温室大棚的草帘是否牢固

最好加几根钢钎，几块石头

雪在路上，不会听我的指挥

其实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等一场几十年罕见的雪

有点儿不耐烦，心情难免急躁

明天有雪

明天有雪。我说，就有人信

老寒腿真的应大雪节气

从早疼到晚

刮北风或下大雪

比天气预报还准

风与雪如分不开的兄弟

不管你欢迎与否

挑选厚实的棉衣棉鞋

明天一定把自己武装起来

身子骨越来越怕冷了

父母的寒衣早就送了

密匝匝的荒草，足以隔离

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侵袭

即使再大的风雪

也无须我牵肠挂肚了

明天有雪

在省城工作的女儿也信了

我把心安于枕上

夜里，梦见

好多漂亮的花开花落

仿佛从前，深一脚浅一脚的

家的方向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