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继驰 文并摄

核心提示

营口经济发展有条件、有基础、有热度、有势头，也有尴尬。

产业强，主导产业丰厚扎实，民营经济活跃度高。学研弱，营口2013年才结束没有本科院校历史，原始创新能力不足，也缺乏对人才直接落户的吸引力。

这样的境遇下，只有开放才能发展，只有合作才能更大范围集聚创新要素。这样的语境中，科技创新引领营口产业升级发展亮点纷呈，出现了一批制造业领域细分市场的“单打冠军”企业。

创新能力显著增强的背后，是政府为企业发展搭桥，引智不论远近，服务不打折扣。营口通过政产学研合作，善用“外脑”，借梯登高，让企业成为创新大戏的“领衔主演”。

打通科技成果产业化的“最后一公里”

除了这块地和这群人，什么都变了，包括企业的名字。创新引领转型，“转”得脱胎换骨。

2016年6月，营口市科技局帮助隆信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引进了中科院西安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的激光熔覆项目。此前16年，这家企业闷头加工预应力钢丝，工艺陈旧、附加值低、回款困难，还有环保隐忧。此后3年，痛下决心另起炉灶的营口裕隆光电科技有限公司有了“国内最大激光熔覆产业基地”的显赫身份。

粗重的煤矿液压支架，从郑煤集团等龙头煤企运抵，在裕隆公司进行厚度以微米计的表面合金粉末熔覆，以达到耐腐蚀的效果。作为传统电镀工艺的迭代技术，激光熔覆让粉末和基材结合的性状更加稳定，也避免了高能耗、高污染问题。

陕西的技术，拐回河南应用，千里之外的营口企业，16台机器24小时作业，今年将实现4500万元产值，利润率达到25%以上。

“不出新就没出路，但没有政府牵线‘中科院’，谁敢全部淘汰落后生产线？”裕隆公司总工程师曾宪鸿说，专注于煤矿液压支架的激光熔覆，他们切分着25%的全国市场蛋糕，而这一部件90%还在使用电镀工艺，市场前景一望便知。

一项技术成果转化，有时就能成就一个企业。对此，辽宁融达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总裁朱德琳感触颇深。

2010年，一条信息在多孔金属领域的专家学者间相传：有个小姑娘，按图索骥拜访国内外几乎所有发表过相关论文的科学家和教授。最终，26岁的朱德琳代表“无行业背景、无客户资源”的融达公司，与清华大学签订合作协议，定向凝固多孔金属材料制备及应用技术、大块泡沫氧化铝批量生产技术转化成生产力。

跻身国家首批军民融合试点，获得相关产品研发生产许可证，今年产值预计军工占比45%……朱德琳说：“要不是引入清华‘外脑’，我这企业哪能‘参军’？”

朱德琳的经历或许是个例。时至今日，她仍能一一说出当年拜访过的国内外30多位专家名字，其间涵盖着繁杂的联络接洽和筛选尝试。这些工作，对于多数企业，尤其是中小型民营企业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他们做大做强的愿望强烈、创新的自由度更高。

营口市科技局局长卜兰杰有这样的感受：企业对技术有需求，但技术在“天涯海角”摸不着；好不容易谈到一起了，科学家和企业家又容易产生语言障碍。“成果转化需要‘红娘’，一面收集信息资源，一面强化供需对接。”卜兰杰说。

营口市发挥政府搭台作用，对科技成果转化涉及的技术、人才、资金等领域精准服务。市政府与23所高校、院所签订战略合作协议，400多家企业与130多所高校、院所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年均转化科技成果200多项。

融达公司的创新之路不再是“苦寻”，顺利与中科院金属研究所、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等机构确立联合研发关系，推动企业涉足轨道交通领域。绿源锅炉与辽宁大学合作研发出唯一通过国家验收的116MW锅炉产品，华峰动力与清华合作，从一家汽车空调维修厂嬗变为东北地区最大的高硅铝合金汽车配件生产商……一时间，拥有冠军级别市场地位和技术实力的营口企业扎堆涌现。

科技创新让传统产业变“朝阳”

“产业发展的方向是追求‘镁’的元素价值。”营口菱镁化工集团有限公司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杨云洪说，“我们正围绕镁素营养，在植物、动物、人体等方面开展综合研究和产业化应用。”这句话有跨时代的标志意义。

烟尘弥漫、漫山废料垃圾曾是大石桥市“镁都不美”的常态，镁产业百年历史更像是一部镁质耐火材料发展史。“高耗能、高污染；出大力、挣小钱”是众多镁企长期的普遍状况。

2012年建设新厂，迅速成为国内最大的镁化工企业和全球最大的化学合成法镁肥料生产商，菱镁化工集团对大石桥镁产业的价值在于，继金属镁、镁合金压铸后，镁产业链条延伸至镁肥和镁素营养，一幅绿色镁工业全产业链转型升级的图谱拼接完成。

“要认清，大石桥镁产业领先在体量和产能，而不是产品和技术。”作为化肥和非金属两个领域的知名专家杨云洪说，即便是优势产业，求新、求变、求精也不能闭门造车。

企业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和企业技术中心成为省级研发支撑平台。登高还需善“借梯”，菱镁化工与农科院农业资源和农业区划研究所、中科院青海湖研究所、上海化工研究院等开展产学研合作，引进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家海外研发团队，建设国内首家“镁肥料研发基地”，主持起草“农业用硫酸镁”“硼镁肥料”两项国家标准。

过去，低品位菱镁矿是弃置废物，如今“榨净”后植物用、动物吃，甚至人吃。去年11月，菱镁化工与中国农业大学等组建国内首家“镁素营养研究中心”，建立张福锁院士工作站，镁肥料、镁饲料添加剂、镁食品添加剂、镁医药等产品研发生产技术的国际领先地位进一步稳固。

大石桥形成400家企业生产镁耐材的优势产能。而这些企业无一例外对镁碳砖生产中的“布料”环节感到头疼——劳动强度大、粉尘侵害人体、工伤事故多发。8小时一班的布料工，月薪一万元还招不上来人。几十家企业先后对自动化布料设备进行研发，纷纷卡在几个技术难题上。

两年前营口的一次“工业展”后，辽宁众禾机器人有限公司技术总监吴波带着技术和投资来到营口。政府部门带着这位自动化装备专家挨家挨户拜访有需求的企业，焦点就是镁耐材企业。

经过研发和反复调整、试用，一款“压砖布料机器人”在众禾公司问世。“起初想得太简单，认为是成熟技术的应用问题，后来连闯蓬料、重量精度、均匀度三道关”，吴波说，因为是没有参考性的首创，第一台机器申请了11项专利。

让当地及海城市多家镁耐火材料企业竞相采购的压砖布料机器人，价格约15万元，相当于所替代人工的5个月工资。这款设备与数控机床压力机无缝对接，实现压砖先期环节的无人化，这是“封闭化”的前提，对于镁耐火材料行业绿色发展意义重大。

菱镁化工浓缩着镁产业的精细化发展之路，众禾机器人代表着装备制造产业的智能化新境界；铝产业的龙头企业——营口忠旺引入高校和国企资源，生产出符合航空标准的大型民用客机用段环产品；中科院化学所在向阳催化剂公司设立实验基地，化工产业的“老牌”成为亚洲最大的高效催化剂生产基地……在创新引领下，城市的重点产业动力澎湃。

构建“不求所有但求所用”的创新体系

2017年10月，营口金辰机械股份有限公司在上交所A股上市。该公司主业由光伏组件成套设备向投资额3倍至5倍的上游电磁片成套装备拓展。与之同步的是创新要素的集聚，近3年研发经费占营收比重超过8%，研发团队成员达300人。

今年8月23日，营口市政府帮助金辰机械公司嵌入又一块重要拼图：企业与中科院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就“下一代高效光伏电池工艺装备技术”项目签署合作协议，经过两年的研发，形成设备和工艺的全套解决方案。

“宁波所太阳能及光电子器件的10人团队，每人每月开始在营口100小时‘打卡’。”营口金辰机械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欣说，该项目建设的测试中心，投资预计超亿元。

这种“飞才”研发的合作形式，在营口企业中屡见不鲜。地域、人事关系等传统招才引智的刚性制约悄然打破，“不求所有、但求所用，不求所在、但求所为”特征显著，来自天涯海角的智力、知识和技术助力营口科技创新跃入新境界。

营口并不具备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先天优势，人才结构不尽合理，高层次人才偏少。营口客观看待“人才流失”现象，积极构筑“智力汇入”的平台体系。

大连理工大学、辽宁大学、沈阳工业大学、沈阳化工大学等高校相继组建营口研究院，中科院沈阳国家技术转移中心成立营口中心。营口市拥有国家级高新区、可持续发展实验区、国家火炬特色产业基地各1个，有省级重点实验室4家，省市两级工程技术中心152家，省级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试点、产业专业技术创新平台、技术转移示范机构分别有8家、14家、3家。

今年5月，五矿营口中板有限公司与东北大学联合组建的“中厚板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揭牌。“中厚板出口量连续6年全国第一，也不意味着能在这一领域一家独大。”企业副总经理赵和明说，可以通过投资装备升级换代弥补一些差距，更需要对接专业的研发力量，通过引进、消化、创新和吸收，把与“中厚板全国前三”的行业地位尚不匹配的自主创新能力慢慢培养起来。

王国栋院士带领的博士团队入驻企业，进行钢铁新材料、新工艺、智能制造技术等方面的成果转化。科技部门在研究中心重大专项项目申报、争取国家科技部政策支持等方面提供帮助。企业今年申报的“450毫米特厚板坯制技术及相关产品”项目获得省重大专项项目立项，预计可获得1000万元专项资金支持。

今年，营口市重点推进科技创新“四个一”工程，建设一个科技大市场，设立一个辽宁沿海经济带科技成果转化投资基金，创建一个科技孵化器，打造一个科技园区。

年初以来，辽宁大学与营口市首届科技合作与发展大会、创新创业大赛、海外博士营口行等活动密集举办；科技局走访调研企业100多家，收集整理技术、人才、资金需求100多项，帮助企业解决技术难题30多个；组织企业参加6场国际交流活动，与英国剑桥等20多家国际科技机构和50多家以色列企业建立沟通渠道……政产学研协同创新的“营口之路”表明：只要真正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落实到行动上，真心实意搞服务、扎扎实实解难题，创新之树在哪里都会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