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HAI NAN

75岁自驾去海南

辽宁日报 2019年09月30日

2019年,胡世宗在海南博鳌住处的阳台上写作。

1980年,胡世宗在海南留影。

档案

每年冬天,一群来自辽宁的文学艺术工作者齐聚海南,温暖的阳光为他们提供了宜人的创作环境,使他们的创作更加蓬勃。

时间

2019年8月7日

地点

海南省博鳌

人物

著名军旅作家 胡世宗

我是土生土长的辽宁人,我出生在辽宁,在辽宁上学读书,当兵到了与辽宁比邻的吉林,后又调回辽宁,直到退休在辽宁安度晚年。由于我的工作性质和兴趣爱好,我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也去了世界30多个国家,但除了辽宁,与我最亲的地方是海南,海南是我的另一个故乡。

最早去海南是1980年12月,当时我在原沈阳军区政治部文艺科当干事,军委命令原沈阳军区前进文工团组成小分队赴西沙慰问守卫在那里的海军将士,小分队共28人,名单里没有我,是海军政治部发出让我与小分队同机出行采写西沙官兵的邀请函,专门增加了一个名额。这样我就有了与陈广生、朱光斗、王刚、黄宏、金星、蔡鹏等一起去海南的宝贵机会。

这次赴海南是乘坐海军航空兵的飞机,从沈阳飞到海南岛最南端的三亚军用机场,那时还没有三亚市,只有崖县。我们启航时,沈阳已是冰雪覆盖,我们穿着冬装,可是降落到海南时,舷窗外到处是红花绿树,这里的战友正在椰子树下用水盆里的水冲凉呢!祖国的幅员如此辽阔,怎能不让我诗兴大发?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见到椰子树,我就琢磨这椰子树像什么,琢磨来琢磨去,我走到了“死胡同”,我没找到恰当的比喻,椰子树并不像其他的什么植物,但我却找到了更让我兴奋的“诗眼”,写下了对于我很重要的一首代表作《椰子树像什么》:

椰子树像什么?

像芭蕉?像棕榈?

芭蕉没有它高,

棕榈的质地比它细腻。

椰子树像什么?

不像芭蕉,也不像棕榈,

椰子树就是椰子树,

太像别人就没了自己。

这首小诗后来被广为流传,担任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团长的田华,拿着这首诗给演员和学员们上课,她讲,不要模仿成名的演员,要努力做好自己,保持和创造自己的个性最重要,“椰子树就是椰子树”。我在海南、西沙的47天里,写出了82首小诗。

在崖县,在这远离家乡的“南国”小街上,我欣喜地发现有一家辽宁人开的饺子馆,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现在可能早过了花甲之年,他们这样早就跑到海南创业,那时没有现在的物流,他们怎么能把家乡的雪花啤酒运到了这里?我对他们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敬意。

1989年,原沈阳军区和原广州军区组织了一次“南北军事文学对话”活动,南方的军中才子到了我们关东大地,了解冰雪严寒中的军营生活;我们则到祖国的南方,呼吸改革开放前沿的热烈气息。这一次,我和北方军营中的作家、艺术家同伴一起,又一次来到了海南这片炙热的土地,万泉河水清又纯,五指山峰耸入云,热带雨林真茁壮,天涯海角特迷人……我沉醉在改革开放后海南人民敢为人先的创业大潮中,夜晚南海前线警惕的哨兵,拂晓橡胶林中割胶的女工,都给了我写作的灵感。

随着全国改革开放脚步的加快,人们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也随潮流而动,加入了“候鸟”庞大的队伍,每年入冬时,我都和老伴儿到海南过冬。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有太多的辽宁老乡啊,仅从事文学创作的老伙计们就不少啊,王中才、刘兆林、刘齐、周兴华、马秋芬、马晓丽、贾凤山、栾人学……哈,海南竟然成立了“旅琼文艺家协会”,我们辽宁很多作家、艺术家都没来得及加入其中呢!

我非常喜欢海南这片土地,每年来到这里,我都觉得可以写出很多东西。当我坐在阳台圆桌电脑前,望着前面南海日出,或伸手触摸到宽大的椰子叶,耳听小鸟清脆的鸣叫,见那小松鼠在树干上无拘无束地爬上爬下,心情是那么宽松愉快,投入写作时怎能不激情潮涌?

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0周年,我在海南创作了一部1.2万行的长诗《我们的军旗》,这部长诗写了我们这支军队从南昌起义到习近平总书记授旗,我以我从军几十年的切身体验,融入了我大半生对这支军队的了解、认识和蕴蓄的全部情感,也融入了我在诗歌创作道路上的阅历和写作经验的全部储备,我想尽量详细地写出这支军队的每一段路程,每一个重大的战役,每一个典型的动人细节,及其在这近一个世纪的征途上涌现出的我所知的也尽为人知的有代表性的英雄人物,我想让这部长诗成为我军光辉历史的一个带韵脚的文字档案。我从收集素材、酝酿、构思,到完成提纲、打字落笔,真的是一气呵成,自己感觉是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纪念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为雷锋题词55周年,雷锋基金会和雷锋精神促进会组织作家撰写《雷锋人生三部曲》。全国学雷锋“两会”的名誉会长冷宽三次来沈阳,邀我和陈广生撰写雷锋从入伍到牺牲的成长历程,这是雷锋成长最重要的阶段——雷锋的当兵岁月,他入伍,他入党,他当抚顺市人民代表,雷锋精神也是在这一段岁月里形成和发展的。我带着先前与陈广生合作过的书稿,带着我所获得的全部素材,仍在海南那宜人的气候和安静的环境中起笔,我用1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由我主创的这部30万字的《伟大战士》,2018年3月出版。当年4月,我从海南赴京出席了《雷锋人生三部曲》隆重的新书发布会。

原沈阳军区政委刘振华就是当年参战解放海南岛的,他出过一本书记述了当年参战的历史。刘振华政委曾为我题写两个字“勤奋”,至今我珍存着。我的战友,也是来自辽宁的王玉祥和他的老伴儿李红新,还有家住大连的高万富、桂艳芹两位战友,他们都是40军的兵,每年都相约到海南去,每年也都邀我聚会。他们40军的前辈就是从东北打到海南、解放海南岛的。这个军的官兵很多是辽宁人,他们很多人在海南买了房子,每年战友都从辽宁或全国各地聚集到海南,缅怀前辈的英雄事迹,不忘初心,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有价值。

我们辽宁的军旅作家栾人学,年年冬天住在海南文昌,海南出版社2018年给他出版了一部引人入胜的南海传奇长篇小说《祖宗海》,受到专家和读者的喜爱,我还作为嘉宾出席了在海口举行的此部小说的研讨会。我的另一位家在辽宁的战友孙永库,曾任原沈阳军区《前进报》副社长,退休后到了海南,被海南省军区聘为《海南国防》杂志主编,由于他当主编,我们好几位辽宁老乡都成了这本杂志的“智库”,积极为其撰稿。我们不是出生和生长在海南这片土地上的人,却为这块土地的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和老伴儿连续10年做“候鸟”飞来海南,逐渐对海南的生活环境十分适应了。习惯了这里一年四季的红花绿树,习惯了这里无雪的春节,习惯了这里大年除夕仍可在室外泳池游泳,习惯了这里的一年四季穿短袖衫的日子……我用微信和微博每天向亲友们报告海南的见闻和感受。我开启了我的创作品牌“小照配小诗”,我把我喜爱的海南景物拍摄下来,配上小诗传递给远方的亲友们,大家热情地为其点赞。

最让我自豪的是,2017年11月,我和老伴儿决心自驾从辽宁到海南,我们秘密磋商准备,不让孩子们知道,因为他们全反对,没有一个是赞成的。但我们终于成行了,终于把这个愿望变成了现实。长路漫漫,车轮滚滚,我们用一周的时间从沈阳开车到了博鳌。5个月后,2018年4月,我们又勇气满满地自驾从海南回到了辽宁。

这是一次车检,也是一次体检,更是一次精神盈亏的测试和检阅。我和老伴儿都七十有五,早过古稀了,我们就是要做自己想做也能做的事。

在地图上看,辽宁到海南是相当遥远的,但路在脚下,在车轮之下,只要坚定信心,坚定勇气,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们用车辙画出了连接两个遥远省份的红线。当我手握着方向盘,自驾车从黄河大桥和长江大桥上驶过,那种自豪的神情怎能不从内心升发?我沉醉在自己的激情中,不由得放声高唱:“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