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中秋节前，曾经很想讨论那几天的一个热门话题：某高校教室安装的人脸识别系统可以全程监控学生的课堂听讲情况，开心3次，厌恶5次，举手10次，阅读11次，听讲6次，玩手机3次，睡觉1次……学生的一举一动、细微的表情和行为都会被人脸识别系统捕捉，都逃不过摄像头的“法眼”。

这则消息引发反响，有人回想起了中小学自习课时被老师在教室后窗上监视的画面，也有人更加担心隐私不保，而我的愤怒则来自于教育这样一个运乎于心、充满人性光辉的领域也被冷冰冰的数字操控了。

但是，中秋小长假期间，电视里重播的一小段节目让我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是央视《挑战不可能》栏目的某一期，讲的是清华大学神经工程团队将“脑电波打字”技术应用在“渐冻人”王甲的身上。王甲身患“渐冻症”十余年，病情已经发展到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基本萎缩，表达情绪只能靠微微扬起的眉毛，热爱写作的他已经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在“脑电波打字”技术的支持下，戴上仪器的王甲只靠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就可以打出字来。“希望，而且为它斗争，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王甲打出的这两行诗句成为整场挑战的高潮。

看完节目，再来想想科技给我们带来的改变，发现其实又回到了老问题：我们还能够操控科技的发展吗？如何能够在张开双臂欢迎造福人类的新科技的同时，准确地区别那些一定会给我们带来灾害的“坏”技术？

在凯文·凯利著名的《科技想要什么》一书中，他认为科技可以独立发展成一种新的生命，而科技成为一个新生命的最后一个步骤是人类剪断自己拉着风筝的那根线，让科技拥有自由进化的生命成长空间。当凯文·凯利用一种乐观的笔调讲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总让我心里有点担心，就像我一直在培养孩子独立思考的能力，可有一天他真独立思考了却站起来反对你一样。或者我应该更赞同哲学研究者赵汀阳的观点：不应该对人工智能的发展抱有那么乐观的看法，如果把人工智能视为生命体，每一个生命体自然地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怎么能保证它会优先考虑我们人类的利益呢？

但是，这些有哲学意味的思考还是敌不过我看到王甲在电脑屏幕上打出那行字时激动的心情。如果科技真有生命，那它就去追求它的发展好了，而我们就去追求我们作为人的价值和尊严好了。在那期节目的观众掌声里，的确有对科学家挑战科研新高地的赞赏，但更多的赞美一定是给予王甲的，他不甘心受命运掌控的坚韧才是最能够激励我们的。

在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之后，人们已经越来越相信人工智能总有一天会在越来越多的领域比人做得更好了。但是“机”智过人又如何？就像我可以相信人工智能识别系统会24个小时监控学生的课堂表现，从来不会疲倦和抱怨，但它永远也代替不了老师的责任心、取代老师对学生的用心体察；就像我很开心“脑电波打字”帮助到了王甲，但王甲的开心一定更来自于挑战了自我。

专业人士在讨论新技术带来的伦理和法律问题，也一定会有相关的法律法规加以限制，这是人类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必须做的事。我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继续追求我们自己的美好生活，继续追求我们的价值和尊严，如果技术能帮到我们，那就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