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库县四家子蒙古族乡公主陵村历史故事丰富——

从辽代韩德让能讲到清朝僧格林沁

辽宁日报 2019年08月28日

巴尔虎山吸引了许多登山爱好者。

传统蒙古族婚礼。

公主陵村的特色烤全羊。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僧王陵碑。

村民在制作传统手工制品。

巴尔虎山脚下的景色。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时的僧王碑碑楼。

本报记者 吴 限

核心提示

法库县四家子蒙古族乡公主陵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祖辈是清朝守陵人。这里曾是皇家封地,是科尔沁部落左翼前、中、后三旗的王公祖陵所在地。村内有齐默特多尔济王爷、和硕端柔公主、僧格林沁亲王等人的墓葬。这个古老村落不仅记录了八旗子弟挥戈征战的骁勇与豪壮,也是清朝满蒙政治联姻的历史见证,而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辽代……

村志

CUNZHI

四家子蒙古族乡公主陵村

四家子蒙古族乡公主陵村位于法库县城西15公里处、沈阳第一高峰——巴尔虎山东麓,区域面积1.3万亩,其中,耕地面积6670亩,林地面积4780亩。总户数578户,人口2048人,其中,蒙古族人口1761人,占人口总数的86%。该村交通便利,距203、101国道均为8公里。公主陵村自然风光秀美,文化内涵丰富,境内的巴尔虎山山势奇伟,景色怡人。

巴尔虎的传说

法库县公主陵村南面是巴尔虎山。说起巴尔虎一名的来历,村中老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一段祖先和白鹤的故事。

说是在遥远的古代,住在贝加尔湖畔的青年巴尔虎岱巴特尔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森林茂密的岸边打猎。这一天的贝加尔湖上空阳光明媚,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湖畔的密林里还缥缈着淡淡的雾气。巴尔虎追着一只梅花鹿,来到了湖边,拂开茂密的草树,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在澄澈的湖水中竟有7个美丽的女子在洗澡,她们的衣裳就放在湖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不敢再看的巴尔虎转身想离开,但鬼使神差,临走时却悄悄拿起石头上的一身衣裳藏了起来。不一会儿,湖中洗澡的女子上岸穿起各自的衣裳,立刻变成了雪白雪白的白鹤。但其中的小妹却找不到自己的衣裳,无法变回白鹤,眼看着姐姐们都飞上了天空,她焦急地流下了眼泪。巴尔虎见此情形走出来安慰她,并帮她披上衣裳,带她回到丛林深处的家中。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日子过得十分美满。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生育了11个男孩。这11个男孩长大后,各自成了家,他们的后代,繁衍成巴尔虎最初的11个姓氏,并成为蒙古族的先支,其巴尔虎之名在蒙古语中也有“强盛”之意。多少年后,其中一支从贝加尔湖南下,来到辽河之阳的一座山下安居,经过唐、辽之世,他们的后人将此山称作“巴尔虎山”。直到今天,村中的蒙古族老人们都说,我们是白鹤的仙脉,是巴尔虎的后代。

可见在科尔沁蒙古族人的心目中,巴尔虎山就是他们的圣山。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蒙古贵族把陵寝安葬在巴尔虎山四周。

巴尔虎山处于内蒙古科尔沁沙漠南缘地带,不仅有着浓厚而独特的塞北自然风光,同时也蕴含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古老的人文景观。此山不仅是蒙古族、满族人的圣山,也是契丹人的圣山。这既体现了我国北方各民族的交流融合过程,又在这些少数民族的文化史中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各个民族、各个朝代都曾在这座山上留下人文景观,如辽金时期的烽火台、八卦井和独木关遗址,元明时期的三清宫、玉皇阁、观音阁、金蟾寺和如意壁遗址,清代的王公陵寝、圣旨御碑等,千余年的文化脉络,聚合成了巴尔虎山的灵气与名气。

正是有了这近千年的历史积淀,才让巴尔虎山远近闻名。早在民国时期就有众多的文人雅士和青年学生等来此旅游观光,1930年的《盛京时报》曾对此报道说:“童子歌于途中,长者憩于树下,前者呼、后者应,络绎不绝。”游人至此既可领略北方边塞的秀丽风光,亦可感受古战场的烽火狼烟。峰峦逶迤的个性风光与多民族融合的文化景观,让来巴尔虎山的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不一样的审美愉悦,那就是一座圣山吞吐大荒的千古情怀。

因清朝公主葬于此地而得名

公主陵村坐落在沈阳最高峰巴尔虎山的东麓,村子依山而建,绵延近四五公里。走到村子的尽头,就能看到层峦叠嶂的巴尔虎山。松柏、枫林生于山间,或绯红,或金黄,或浓绿,仿若山峰披上了一袭五彩羽衣。

进入村庄,满眼的鸡狗牛羊,炊烟袅袅,一派塞北乡村的模样。走在街头随便找人聊天,只要提及“和硕端柔公主”“僧格林沁”“巴尔虎山”等关键词,似乎瞬间就能拉近与当地人的心理距离,他们会热情地告诉你,哪条路进山更便捷,哪家蒙古族风味菜馆做得最地道,回程时要带哪几样当地特产。别小瞧这些散落于乡村土路边的小饭馆,在这里,客人能吃到正宗的蒙古烤羊肉、雪面肠、羊汤、羊肉包子,还有炖得香喷喷的红焖牛肉。

82岁的马景材曾是公主陵村的党支部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起村子的历史如数家珍。他介绍说,公主陵村原称“下金台”,这地方原来是蒙古族科尔沁左翼郡王的世袭领地。当时的蒙古王公贵族都是看上了这里的山川才纷纷在此修建陵寝,公主陵村所在的地方,一共有四座后旗所属王公的陵墓,分别是端柔公主陵、二太王陵、僧格林沁陵、贝勒陵。

清朝实行“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政治策略,对蒙古王公实行联姻、封爵、重用。于是,蒙古王公之女入宫当皇后、贵妃,而清廷公主、格格则远嫁漠北。其间,科尔沁蒙古族部落是最早与满族人通婚、关系也是最好的一支。据史料记载,清朝共有24位爱新觉罗氏的女儿下嫁到科尔沁草原,成为和亲公主,和硕端柔公主就是其中一位。清雍正八年(1730年),庄亲王允禄将16岁的女儿和硕端柔公主下嫁给了科尔沁郡王博尔济吉特·齐默特多尔济。史书对这位和硕端柔公主的评价是貌美才高,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说到这位和硕端柔公主,还有一个传说:公主起初不爱来,她启奏雍正皇帝说:“塞外草衰,蚊、虻、蚱、虫过多,水土也不好……”雍正就骗公主说:“我封塞外后旗王府,六十里地没蚊、虻、蚱、虫。”公主信以为真,就嫁过来了。讲到这儿时,马景材呵呵笑起来。

和硕端柔公主在蒙古草原生活了24年,41岁时香消玉殒。乾隆十九年(1754年)葬于此地,并将这里改名为“公主陵”。同时增设于、杨、刘、金、关、李、曹、冯、王、伊等户于此看陵。陵丁在此世代繁衍,后来逐渐形成村落,这里也因此成为沈阳地区蒙古族的聚居区。如今,公主陵村的老于家、老白家、老丁家等,都是过去守陵人的后裔。

马景材介绍说,公主陵村还葬着另一位在中国近代史上颇有影响力的人物——被清政府“倚为长城”的蒙古族枭雄僧格林沁。

记者在马景材的带领下,经过一段颠簸难行的碎石路来到位于村北头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门前。一眼望去,这个院子与普通的农村宅院没有什么区别,院门旁建着一个小偏厦,房顶上晾晒着刚刚打下来的苞米,只是院墙上钉着一块书有“僧格林沁碑”的铁牌,才使这座小院显得与众不同。

走进院子,院子不大,约有百八十平方米,苍穹下,一座5米多高的青石蟠龙碑伶仃矗立,150年的风雨也许不算古老,碑上的刻字仍清晰可见:荷三朝之宠眷,经百战之勋名……督师五省,侵寒耐暑;临阵六年,奋爪士以同仇……这是清朝同治皇帝的圣旨。

僧格林沁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位既复杂又极为重要的人物,这位科尔沁亲王曾参与了道光、咸丰、同治三个时期的朝政,忠君报国,深得三朝皇帝的恩宠,地位尊荣,备受重用,人称“铁帽子王”“僧王”。

道光皇帝驾崩时,僧格林沁为顾命大臣之一,他曾指挥并赢得大沽口保卫战的重大胜利,是清朝“倚为长城”的蒙古王公。1865年,僧格林沁被捻军击毙。僧格林沁死后,朝野震惊,清廷为此辍朝三日,同治皇帝亲往僧王府中致祭,并在北京和盛京为僧格林沁设立祠堂。

1865年7月,清廷派员护送僧格林沁的灵柩北上,安葬在科尔沁左翼世袭旗陵,就在今天的公主陵村里。

往昔辉煌湮沉于黄土之下

“从前的公主陵和僧王坟可不是现在这样子,那叫一个气派啊,可惜在1948年前后都毁了。”说起公主陵和僧王坟的往昔,马景材不无惋惜。

公主陵的规模是当地最大的,南北长约6米,东西宽约5米。“当时费了好大劲呀,里面是青砖起拱,白石灰造面,一对大石门上有虎头扣环一对,内放两口棺材,郡王的已经化了,公主棺木像是用香柏木做的,没有缝隙,人站在上面,用斧子硬劈,砍了多半宿才劈开。而且,棺内塞满白棉花,开棺后,刮得满山坡都是,整整两年才刮净。棺内有一串朝珠、一条玉带、一只花翎。公主的肉身未腐,身高1.71米,肉皮一推还活动着,有弹性,似入睡一般,穿的是蓝绸衣,面部蒙着一件银饰品,凤冠放在一边的帽盒里……”马景材介绍说。

公主陵挖完了,又开始挖僧格林沁陵。僧格林沁陵占地约70亩,位于公主陵村东一处朝阳的山坡上,当地人称马鞍山,系巴尔虎山余脉。据史书记载,僧王陵园建筑极具工巧,气势恢宏,分为内墙、外墙,前殿、后殿,几进院落,墙里墙外,松柏参天。沿山坡而上约百米,起有三个宝顶,为僧格林沁及其妻妾穴居所在。陵前有碑楼,楼内青石铺地,内中端坐一硕大赑屃,身上驮的便是同治帝所题的青石蟠龙碑。碑上刻竖行龙纹,碑文由同治帝书写,以汉、满两种文字记载僧格林沁生平。

民间传说,僧格林沁死时,头被捻军割去了,于是皇上下旨,给装了个金头。

“可棺材打开一看,身首俱全,虽然过了100多年,皮肤仍有弹性,穿一身粗布衣裳,是两层的,肩窝处有伤痕,呈黑紫色,长约10厘米,是刀剑所伤。脚上穿着靴子,边上有一柄护身短剑。长的是蒙古族人脸型,身高1.72米。好端端的一片陵区,就这么都给毁掉了,不然搁在今天,这得是多好的旅游资源。”马景材叹息道。

辽代宰相韩德让

在此建头下军州

村里人说,自古以来,巴尔虎山就是圣山。

20世纪8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巴尔虎山下发现了一座南北长230米、东西宽190米的土筑古城。

负责此地考古的著名辽史专家冯永谦从1965年开始,多次在巴尔虎山地区进行考古发掘和调查,前后发现古代城址23座,其中大多数为辽金时期的。他因经常在田野考古,晒得黝黑,如果不是那个常年背在他身上的专业相机,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在地里种庄稼的老汉。他告诉记者,当年他听说遗址上的农民在建房时挖出500多公斤宋代和辽代古钱,卖给当地供销社收购站,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跟踪调查多年,确定了城址的范围。在挖掘时出土了大量的古钱币,都装在缸或六耳铁锅内,上面盖有石板。还有十几面铜镜、铜印和众多铁器、陶器、土石磨、石碾砣、土石臼等。最后证实,这座古城就是辽代著名宰相韩德让所建的头下军州——宗州。如今,城墙遗址上面生长着茂盛的刺槐树、山枣树、榆树、山杏树,四周皆有山岗。据当地村民说,有时大雨过后,古城里还能见到洪水冲出的盔甲、箭头等文物。村南面有一条从巴尔虎山流出的小河,常有清流汩汩,古城由此形成了依山傍水之势。

据《辽史·地理志》“宗州”条记载,宗州“在辽东石熊山”,辖一县,因山得名,为“熊山县”。多位专家考证,辽时的“石熊山”就是巴尔虎山,是与木叶山齐名的辽代圣山。巴尔虎山下的宗州是辽代契丹族、汉族等最早开始农桑稼耕、冶铁畋猎、兴商通货的地方。同时,在宗州的西边叶茂台,是驸马都尉萧昌裔所建的渭州;在南边包家屯,是辽国国舅金德所建的原州;在西南三合城,是另一位国舅萧宁所建的福州。由此,这里形成了辽代萧氏后族的重要聚居地,一时人烟稠密,城郭相望,道路畅通,市井繁荣,先后有太祖、太宗、圣宗、道宗等7位皇帝以及萧太后等帝后皇妃、名臣良将到巴尔虎山地区狩猎、拜山、游玩和屯练兵马等。据《辽史》和《契丹国志》记载,辽代共有宰相32人,宗州及其附近的巴尔虎山地区就出了6位,即辽圣宗时期的萧排押、韩德让,辽兴宗时的萧惠,辽道宗时期的萧乌尔古纳、萧袍鲁,辽天祚帝时期的萧义,同时,这里还出了10位辽国皇后,其他名臣良将则更多了。所以直到今天,当地民间还有“太宗德光拜圣山”“太后萧绰走宗州”等许多故事流传,世人也称这里为“大辽福地、宰相故里”。

从巴尔虎山下来,再回到公主陵村,已是下午时分。阳光斜照在巴尔虎山上,回首峰岚,一片灿然。

(本文图片由四家子蒙古族乡政府提供)

记者手记

SHOUJI

这是一块历史悠久的文化集萃之地。

走在公主陵村,不难找到一名对古村历史十分了解的村民,因为在这里几乎人人是“历史学家”,他们知道发生在村子里的历史故事。如果你深入到村中,没准那个坐在村口大柳树下乘凉的老者就是一位家族久远、血脉传承的皇亲国戚呢。

当我从地图上以具体村镇的名字为坐标寻觅这块心仪之地时,却在不经意间迷失了自己的行动目标,因为这里除了公主陵村,周围的叶茂台、王爷陵、四家子等都是历史上文化荟萃之地,都有精彩的故事。

虽然已经没有了当年皇上给的按月领的守陵“俸禄”,但如今的公主陵村人靠山之利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小康日子。公主陵村人戏称这叫新时代的“吃皇粮”。在绿水青山的掩映下,这里浓郁的蒙古族风情舞蹈几乎四季不断,一年一度的登山节吸引八方宾客,蒙古族特色美食让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