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

沙果干是大兴安岭以东高寒地区盛产的山野食品。著名诗人舒婷来这里采风时，我拿出沙果干请她品尝，没想到本是平平常常的一种地方特产，她却大加赞美：真新鲜，有山野味道，好吃！

我去长沙，顺便去看望我的一位老师，他是退休后搬迁到他女儿家的。我给他带了两小包沙果干，他和老伴儿爱不释手，似乎立刻吃出了山野味道。他说几年没吃到老家的沙果干了，这东西湖南没有。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泪光。

东北不少地方都有沙果树，而大兴安岭一带的沙果树最特别，也许是地理、气候的原因吧。这地方的沙果树栽进山野的任何地方都成活，不怕风雨，更能抗击一年四五个月的寒冷，三五年便开花结果了。生命力极强的沙果树好侍弄，不管冷热还是旱涝，从不耽误成长。沙果树的花说开就开，而且不顾一切，轰轰烈烈。先是粉红色，嫩嫩的，艳艳的，秀媚多姿，不拘一格。数日后，摇身一变，朵朵素白如雪，洁净似洗。花落结果，那些小巧玲珑的果子仿佛知道生长的地方冷得早，冬季又很漫长，所以不分昼夜地拼命生长。沙果长起来就成嘟噜连串，结满枝头，煞是可爱。由绿到青，很快圆圆溜溜，在人们不经意之中便成熟了。先是半红，而后全红，一树一树地红，红得火爆、透彻。熟透的沙果水灵灵地新鲜、红艳艳地惹人喜欢，真的好吃极了。丰收的果子有的被卖往罐头厂，有的被放进地窖储藏。这时常常听到那老掉牙的乡歌：今年沙果又丰收，歌儿飞出咱心头……

沙果人家则会在这个季节加工沙果干，此时走进村庄就能闻到甜甜香香的沙果味。穿着整洁干净的女人们，把沙果洗几遍，拿快快的刀，将沙果切成薄厚适中的片，层层摆放在烈日下晒一天，吸进太阳味以后，在通风阴凉处晾干，然后就可以包装了。普通的沙果干虽没有桃子干、杨梅干、荔枝干那样有名气，却也实在、润泽、明快。拿来吃，不涩、不腻、不艮，醇实筋道，味道深厚绵长。夏吃，那丝丝透心的酸让人提神、舒爽；冬吃，那阵阵开胃的甜使人温暖、振奋。有人说大辽萧太后的妹妹在大岭中秣马厉兵时就喜欢吃沙果干，也有人说张大帅把沙果干当成东北一宝。这些话于史无证，只是当地人宣扬沙果干罢了。我家二叔说，吃沙果干比嚼槟榔好，槟榔剩下一堆凌乱的纤维还得吐掉，这沙果干嚼罢一口咽下，解饿。二叔喜爱这一口，吃起来常常哼唱：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巍巍崇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

后来，很多地方办起了沙果干加工厂，包装精美，质量也不差，据说挺受欢迎的。有一年我和妻子到上海去看望一位老诗人，他品尝了沙果干后笑了，说这东西上海和贵州都没有，老年人还能嚼得动，既甜又酸还香，有股山野味，还写了首古体诗赞美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