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健雄
如果拿任何一种生物和人放在一起比较,问:谁更聪明?回答几乎是无疑的,大概没人会以为,还有比人更聪明的生物。
事实上是不是这样呢?当然不是,自然界多得是比人类看起来更原始、更愚钝,却历史悠久得多的生物,其基因遍殖世界,乃真正的胜利者。
以色列学者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我们的祖先从以狩猎与采集为生的状态进入农业社会,其实是受骗上当。“人类以为自己驯化了植物,但其实是植物驯化了智人。”作者用来支撑自己看法的理由是:农业革命反而让农民过着比采集者更辛苦、更不满足的生活。相反,看似被驯化的小麦、稻米等作物却不费吹灰之力,借人类费心劳作得以占据地球表面阔大的地区,如此无为而为,比老庄高级多了。
赫拉利忍不住称这是“史上最大的一桩骗局”。
其实不用往远处和别处看,我们每个人身体里,就潜伏与共居着多少微生物?它们驱遣着我们,有时甚至折磨着我们。当然更多的时候养护着我们,也调理着我们,目的只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与长久。我们与它们之间,一时与某个时段,谁在起主导作用,不是那么容易弄清楚的。
近来感冒一周,昨天才愈,应当便与这些寄居者有关。对人体变化最敏感的无非是那些微生物,而主动与被动于此发动改造的,一定有它们。有时这种改造比较剧烈,当事者出现病态,一方面可能是表达异常,另一方面也为了提供更加适宜改造的条件吧?
用了几十年的躯壳,需要更换与废弃的部件肯定不少,即便仍可苟且,也得修整和清理了。
感冒恐怕便是一项类似的工程,而不能看作仅仅被动接受了病毒侵袭,那些小东西真要深入借居,更好的办法是神不知鬼不觉,叫你舒舒服服开门迎客,有什么必要弄得寄主如火如荼,浑身难受?
那些与我们临时共存或终身相伴的微生物,最好的状态一定是彼此浑然不觉,几乎可以无视对方。哪天觉得不再相宜,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这才产生离弃甚至厌恶的念头,而当它们都选择离开,那就是死亡,因为这地儿再无可留恋。
感冒病毒决不可能是些不可理喻、只顾当下的异类。它们与人体一定有某些方面的相互依赖与合作,各尽所能、各得其所。
但尽管知道这些道理 ,也晓得治不治疗亦需要一周左右才能康复,坚持两天的自然无为后,还是忍不住吃了药,现代医疗体系已是神奇的存在,能做到漠视它不为所动并不容易。通常情况下,借其帮助也确能减缓症状,至少让人感觉舒服些,更重要的是,提供一种心理支持。
但不吃药时体温并没有一味上升,仍有下降和波动,吃了药也并不就维持在低处,甚至蹿到此趟病程的最高点,接近39℃。其他的主观感受也如此。
看来科学的应对方法未免有点过于急切,也过于短视,这中间产生的损害也许一下子不表现出来,却不会没有,如何自然地应对,用民间的说法,喝水与休息足矣。但我们离自然正越来越远,尽管身体仍需自然地与各种微生物和谐或不怎么和谐地相处。
人类一定会为这种急切和短视后悔与付出代价,也可能就毁于没有节制和理智地求多求快。
最终胜利的当然是那些微生物,与它们相较,人类是何其晚近的存在。说到底,基因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的后代与种族更加长久地沉溺于世。
尤瓦尔·赫拉利提供的视角,叫我们看见更加阔大与精微的自然及真实,由此也进一步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对天下万物需要更加敬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