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口之家留下的唯一合影。(采访对象提供)
本报记者 胡海林
核心提示
家是爱的港湾。在丹东凤城市鸡冠山镇大地村,有一个四世同堂的八口之家:孝顺的李志远和杨翠夫妇,把双方父母接到一起,连同杨翠年过九旬的爷爷,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6年多时间里,“和”字始终贯穿这家人的日常,大家真心守护,互相扶持,其乐融融,特别是在老人患病、子女创业的艰难时期,这个大家庭所有成员携手共进的故事,成为十里八村的佳话。
8月2日中午,丹东凤城市下起了不小的雨,但杨翠像往常一样从单位赶回家。因为午休,是她和婆婆的“话聊”时光,这个习惯她已经保持了10年。
杨翠的婆婆是一名帕金森病患者,语言交流功能逐渐丧失,如今只有儿媳能明白她比画的手势和发出的咿呀声音。
这些年,杨翠和丈夫李志远不仅事业上齐头并进,而且尽善尽孝,把双方父母接到一起照顾,用行动诠释了“家和万事兴”的内涵。
夫妻携手经营小家庭
1999年,杨翠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凤城市鸡冠山镇镇政府工作,离家近,方便照顾父母,是她回乡的初衷。次年,经人介绍,她认识了李志远,两人成为恋人。
“说来也巧,他是我弟弟关系最好的初中同学,高中毕业就返乡了。刚认识时,他没有固定工作,家里还欠有外债,但他特别善良、孝顺,有上进心,我俩共同的话题就多了起来。”回忆起相恋时的情景,杨翠的嘴角微微上扬。
2001年,杨翠和李志远登记结婚,并搬到丈夫家与公婆一起生活。婆婆一句“我们家就一个儿子,你进了我们家门,我指定把你当女儿待”,让杨翠感到非常温暖。时至今日,杨翠依旧感念婆婆是这样说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婚后承担起家庭责任,李志远琢磨着自己创业,他选择的项目是在镇上开一家蛋糕店。为了能把生意做好,李志远提出到省城学手艺,杨翠二话不说,拿出学费积极支持。
不久,李志远和杨翠投资4万多元,在小镇上开起了第一家西式蛋糕店。因为店小,雇不起服务员,精打细算的杨翠就在工作之余,到店里当起小工,向丈夫学做蛋糕和裱花。“当时就合计趁年轻多挣些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除了蛋糕店主业外,我俩还在店外支起了烧烤摊,那时我怀孕挺着大肚子,经常帮他忙到后半夜。”杨翠说。
夫妻俩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但因小镇人口少,镇上又相继开了两家蛋糕店,夫妻俩的小店收入也逐渐减少,夫妻俩决定第二次创业。
一番考察后,李志远和杨翠决定开一家幼儿园,但预算下来竟需要十几万元资金,生活刚有起色的两人,一下子犯起了难:干还是不干?最后,夫妻俩决定试一试,便将蛋糕店兑出,并向亲朋借钱开起了镇上第一家私立幼儿园,而双方的父母也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们。
“公公和我父亲负责搞建设,婆婆是退休教师,帮着上课并培训老师,我妈妈负责给100多个孩子做饭,想想那些年都没给过他们报酬,如果给了,幼儿园可能就挣不到钱了。”杨翠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旁的公公也跟着笑。
2009年,正当杨翠夫妻俩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婆婆却得了帕金森病,随着病情加重,生活自理能力也越来越差。
“我婆婆是个很要强的人。生病后,她身体上的病痛是一方面,精神上也出了问题,抑郁症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发现这个苗头后,杨翠把主要精力放在婆婆身上,一边伺候婆婆,一边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有一次,李志远出门多日回家,杨翠注意到婆婆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李志远并责怪杨翠:“你儿子学习不用功,将来怎么也没我儿子优秀。”杨翠借机撒娇:“妈,谁的儿子优秀现在还不好说,你现在好好活着,咱俩真得比一比。”打那以后,杨翠发现婆婆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并开始积极配合治疗。
四世同堂的八口之家
帕金森病是一种渐进发展的神经系统疾病,随着病情的加重,杨翠婆婆的语言能力、吞咽功能、行动能力都在退化。有两年时间,杨翠的婆婆经常整夜不睡,大小便时常失禁,杨翠只能和公公换班,一夜一夜地护理,把婆婆伺候得干干净净。
杨翠在全身心照顾婆婆的时候,几乎忽略了自己的父母甚至正在上学的儿子。考虑到自己的姐姐在本溪、弟弟在山东生活,为了更好地照顾双方父母,她和丈夫商量,把两家人搬到一起共同生活,得到了丈夫的支持。
2012年,杨翠带着公婆和丈夫、孩子一起从镇上搬到大地村,与自己的父母、爷爷一起生活。
四代八口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所有人都是一次考验。杨翠的公公李世廷说:“孩子提出这个想法时,我内心其实很忐忑,俗话说亲戚远香近臭,舌头碰牙都是常事,何况是天天在一起生活,就怕有什么矛盾,让两个孩子为难。”
磨合一段时间后,大家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模式,并且分工默契:李志远忙事业,杨翠和公公一起照顾婆婆,杨翠母亲牟其兰负责外孙生活和学习,杨翠父亲跑腿最勤……
而最开心的,当数这家的“老顽童”——杨翠95岁的爷爷。只要李世廷不上夜班在家,他都会抱着棋盘找李世廷下象棋。“我爷爷爱耍小性子,他经常悔棋,却又不允许我公公悔棋,两人下棋的场景特别有意思。每次下完棋,公公都会把爷爷送回卧室。”杨翠说。
2014年,李志远离开丹东到外地创业,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落在了杨翠肩上,五老一小遇事都习惯让杨翠拿主意。一次,杨翠安排公公和父亲修理儿童厕所,但应该如何修理,杨翠的父亲 与公公意见相左,并各自找杨翠说理。“我非常了解他俩的性格,一个是细心人,一个是粗线条,但他们都不直接冲撞对方,而是找我调和,充分信任我。”杨翠说,这是大家庭和睦相处的基础。
在杨翠上班或者忙不过来时,母亲不时替她照顾婆婆,这让杨翠特别内疚,她知道母亲是因为心疼女儿,在自己身体并不好的情况下,也强撑着做着分外之事。
为了尽可能控制婆婆的病情,杨翠加入了中华帕金森微信群,与其他患者交流治疗方法。当她得知手术可以改善症状时,便说服婆婆接受了手术。
杨翠的爷爷常常逢人便自夸:“我们那个家,不分杨姓、李姓还是赵姓(杨翠的婆婆姓赵),就是一家人。”就这样,从2012年至2018年杨翠进城陪伴上高中的儿子,八口之家在一个屋檐下,和谐快乐地生活了6年多。
“分家”分不开牵挂
回忆起一年前,大家庭不得已暂时分开的过程,杨翠仍很难过:“我提出雇保姆照顾婆婆,自己到城里租房陪孩子,公公说,你这一走我们几个老人如何撑得起家,我背过身忍住了泪水。”
当时,杨翠爷爷明确表示愿意住在农村,杨翠父母也舍不得女儿搬走,杨翠公公则对自己一个人照顾老伴没有信心,但最后的决定还是需要杨翠来做。
经过一番权衡后,杨翠决定带着公婆进城,而父母则陪着爷爷在农村生活。家虽然分开了,但彼此的牵挂并没有断线。李世廷关心着亲家的高血压、糖尿病有无好转,不时提醒杨翠给老人买药;而杨翠父母园子里种的各种新鲜蔬菜,总是托人不断往城里捎。
李志远在家的时候不多,他每天都要向杨翠了解家里情况,除了对妻子的感激之情,他说得最多的是“兄弟姐妹都在看着,我们大的要做好表率”。原来李志远虽是独子,但父母两家亲属众多,他是晚辈中最大的孩子。
一次,李志远的二叔二婶遭遇严重车祸,当时两个孩子一个在外地上大学,一个在本地上中学。得到消息后,杨翠对丈夫说:“俩孩子哪遇过这么大的事?也耽误不起学习,我们去照顾他们吧。”她和公公当即赶到医院照顾病人,而把婆婆和家留给了自己的父母。
两边家庭谁有困难,李志远、杨翠夫妻俩常常冲在前面,出人、出钱、出力。杨翠的姑姑独自带着生病的女儿生活,流露出买房的想法,知道姑姑无处借钱,杨翠在自己资金非常紧张的情况下把钱借给姑姑;李志远的舅舅家房子失火,全家老小搬到他家里,一同生活了两个月。
“不以善小而不为”,李志远、杨翠夫妻俩还积极参与社会公益活动。得知有个残疾人家庭的孩子上进好学,却因家庭困难而面临辍学,夫妻俩不仅常年资助孩子上学,还不时带孩子回家或带孩子逛街,用自己的家庭观影响并关心孩子健康成长。
“这孩子就像我们的家庭成员一样,特别懂事,她比我儿子高一年级,看到我儿子哪科成绩不理想,她就买相关辅导材料给我儿子。”杨翠说,人常常可以互相影响和激励。
李志远的堂兄妹、表兄妹考上大学后,他和杨翠总是勉励他们要热心公益事业,利用自己的所学帮助他人,做有意义的事情。他俩还帮着物色村里的留守儿童,让自己的堂兄妹、表兄妹和这些孩子结成对子,辅导孩子们学习。
潜移默化中,杨翠的儿子也积极参与到家庭事务中来,周末放假回家,就帮助妈妈照顾奶奶。一天晚上,杨翠的婆婆出现突发情况,丈夫当时人在外地,几个大人都很紧张。这时,杨翠的儿子站出来劝大家冷静,自己则跑到村里找有车的邻居帮助出车送医院。“那一刻,真觉得孩子长大了,而且有担当。”杨翠感慨道。
杨翠现在规划着,等条件稍好,就想在城里再买一套房,把自己的父母、爷爷也接过来。她说:“如果5位老人觉得一起住不方便,至少不能离太远,最好就是一碗热汤的距离,这边做好饭送过去不凉就行。”
补记
“让”出和谐
“你们这个儿媳怎么样?”
“不客气地说,真是万里挑一。她这10年对我老伴真是无微不至地在照顾,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杨翠的公公李世廷回答。而他的老伴虽然不能清晰地说话,但竖起大拇指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世廷补充道:“老伴卧病在床,杨翠早就成了她的私人医生和翻译官。有时候老伴一个眼神或动作,她就知道婆婆有什么需求,还能把婆婆吐字不清的话翻译出来,这点我都做不到。”
谈及和亲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李世廷坦诚表示自己脾气不太好,很多时候都是亲家让着自己。而且儿媳妇会处事,在中间协调得好,这是一大家人可以和谐相处的主要因素。
在大地村,杨翠的母亲牟其兰也用“自我批评”开场:“我这人就是藏不住掖不住,话多脾气还急,这些年亲家从没挑过我的理。亲家一家都是好人,感觉他在忍让着我。”
有一件事,牟其兰至今记忆犹新。有一次,她看李世廷存放的东西杂乱无章,一气之下就全当破烂儿给卖了,亲家回家后找不到自己的东西,虽然脸上挂不住,但也没有去问她。
“女儿下班后,我告诉女儿,‘你公公可能生气了’,并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女儿。女儿问她公公知道东西有用后,便带着公公到废品收购站花高价把东西又买了回来。这一页翻过去后,亲家从来不提,一家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牟其兰说。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而“和”的维系,显然离不开彼此的换位思考,以及互相包容。
杨翠评价说:“我的父母和公公,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性格都有很多不同,但他们都是明理人,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即使有分歧,也从不直接指责埋怨对方,而是把意见和态度集中在我这里,没有‘让’哪来和谐?”
牟其兰感慨,分开的那阵子很不适应,早晨开门招呼一声,院里冷冷清清,没有女儿和亲家的回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搬走了。“无论大家在不在一起住,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全家人健健康康、平平顺顺,别无他求。”牟其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