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云峰

提示

中央电视台的《大国工匠》让“工匠精神”成了全社会关注的热门词语，如何培养“工匠精神”更成了热门主题。其实， 我们从来都有“工匠精神” ，它就沉淀在无数的手艺人身上。《手上春秋——中国手艺人》系统而忠实地呈现了十几位传统手艺人的人生沧桑和手艺传习。本书通过写手工艺人，打捞传统文化，挖掘精神内涵，呈现出中国工匠精神的历史传承，以及它对当代中国的启示作用。

手艺人的人生折射出历史与当下

《手上春秋》这本书属于田野调查，以获得民间的、社会的、现实的第一手材料为依据，依次写了木匠、药师、制茶师、壮族女红、捞纸工、铁板浮雕师、夏布绣传人、棉花画传人、八宝印泥传人、成都漆艺传人、蜀绣传人、蜀锦传人、锡伯族角弓传人、平乐郭氏正骨传人等十几位知名手工艺传人。这些人来自中国的东西南北中，基本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承人。

可以看出，作者对人物的选择倾向于与日常生活如衣食住行相关的手艺。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正是这些门类及技艺几千年的存在，才使得我们的日常生活成为现在的模样，换言之，虽然一些技艺逐渐退出当下生活，却如盐入水，融入我们的历史与思想，成为我们精神血肉的一部分。”

人物的年龄较大，从50多岁到80多岁不等，还有一位90多岁的老药师。“一般来说，年长者的人生经历要更丰富一些，他们对技艺的感受要更深入一些，对传承转合的痛感也会更强烈一些。”

书里面对宣纸制作、锦绣、中药炮制等工艺流程的描写，让读者对中国的手工艺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并能充分感受到传统技艺的博大精深。除了行当与技艺，书中还重点呈现了各路传人的艰辛与企盼、灼痛与欣慰、彷徨与坚定……

木器农具的传人文业成几十年来做的犁耙、谷磨、秧盆、水车、风车、鸡公车等农具不计其数，他的收藏很丰富，但是南方潮湿，这些收藏大都岌岌可危。尽管他是深圳木器农具列入非遗项目之后的第一个传人，却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因为深圳已无农田，不再使用“原始”农具了。

曾有人亲视老药师黄文鸿炮制自创的治疗肝癌的药——荷包金龟的全过程：煨、煅、闷全部在炉火中进行，肉眼看不见，全凭听声音，而且一环扣一环。可如今，作者再替朋友向黄老求药时，得到的回答是：一则年事已高，再来炮制，力有不逮；二则，他后来从事药业工作，已无行医资格，目下中医处方也要求严格，不宜违反。

制茶师杨胜伟向作者坦承，玉露茶的手工技艺也面临机械化的严峻挑战。传统熟练工一天只能做一二十斤干茶，大厂机械加工一天能处理上万斤鲜叶。更严峻的问题还不是手工与机械之争，乃是真与假、好与次之争。因玉露品牌价值连年走高，一些作坊或厂家求利心切，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现象泛滥，造成“劣币驱除良币”，一损技艺传承，二损名牌声誉。

作者于是感叹：“倘若哪一天，他们走了，带走的遗憾就不仅仅属于他们，更属于子孙后代。”因为， 传统手工艺的产生、发展及传习，不仅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了重要保障，更将中国人生存和生活的智慧沿袭下来，具有文化传承作用。

作者发现，传统手艺对中国文化的影响远比一般人想象的巨大。作者采访了成都漆艺传人，才知道“如胶似漆”“买椟还珠”等成语的源头在漆器；采访了蜀锦传人，才知道所谓“锦绣”，锦与绣的区别：一是机织，一是手绣；采访了药师，才知道为何有“中医亡于药”的担忧，中药的炮制太紧要了——炮制之繁，必不敢省人工……

在作者笔下，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沧桑刻画出了大时代的线条。这既是一本为中国手艺人作传立书，又是对中国传统手工艺进行及时记录甚至是“抢救”的文艺读物。

手艺人与当代工匠之间有一个承接

本书所写的人物，只有一个不是传统手艺人，即排在此书最后的“钢构建造师陆建新”，这位钢构建筑的高工，荣膺“南粤工匠”殊荣，北上广深的不少地标性建筑都留有他的手笔。

为什么要写这个人物？因为手艺的问题不仅是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还要与中国如何强大联系起来。钢构建造师陆建新身上体现的是一个承接，是传统手艺人与当代工匠之间的承接。

陆建新属于创新类的当代工匠，他从钢结构的测量开始做起，陆续做到总工及项目经理。在此过程中，他脚踏实地，工作较真，不断钻研，改进了很多工艺，提升了建筑效率。中国的基建之所以被称作“基建狂魔”，正是因为有陆建新们在支撑。

像陆建新这样的有技术、有担当、有理想的中国当代工匠，他们身上所体现的可贵品质与精神其实是与传统手艺人一脉相承的。如书中介绍的其他传统手艺人，漳州的八宝印泥传人杨锡伟为了保持八宝印泥的独家特点，要用八种乃至更多的中药材做传统印泥，确保印泥百年以上不变色。女儿要继承他的事业，但他想等女儿内心真正宁静下来，再完整地将原材料及技艺传承给她。

铁板浮雕师郭海博一路行来，困难迭出，问题常显，只有边纠错边发现边前行。他告诉作者，从事铁板浮雕有四难：难以较快形成效益；材质坚硬，噪声大；累；需要扎实的美术绘画基础。此外还有两大前提：天生的兴趣，执着的精神。

真正沉下心来，埋头钻研，精益求精，是二者共通的品质。

其实，工匠原本就是手艺人，无论生活在什么时代的人，都无法离开最基本的手工制作的用具。传统手艺人与当代工匠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中的上中下游，他们都是手、脑、心并用的劳动者与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