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上的传承与感动

辽宁日报 2019年06月17日

本报记者  王云峰

提示

简单而有趣的微观生活最能体现本与真,我们完全可以在多元的存在中,习得更好的精神生活。《四个中国人》系列丛书,一直把镜头聚焦在当今中国语境下传统与现实相遇的主题上,旨在以四个人的日常生活来呈现本真质朴的“中国人”。最新出版的《四个中国人Ⅲ》笔触触及四位黄河边的艺人,寻迹传统音乐之河流经21世纪的艺术生态,并通过四个人的微观生活,开启一个拥有无限温暖的精神世界。这四位主人公极其普通,默默无闻,原本一生都不可能进入大众的视野,但他们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温情与感动,并让我们看到,真实的中国人可以是简单美好的模样。

四种黄河边上的音乐人生

《四个中国人Ⅲ》关注的是黄河流域的民间音乐。作者选了四个具有代表性的民间艺人:花儿歌手马风山、皮影戏班的魏宗富、秦腔剧团的张进来、陕北说书艺人刘世凯。

马风山是宁夏固原的一名回族花儿歌手。作为一个70后,马风山的生活方式跟祖辈已有很大的不同,他干过销售,当过村委会主任,跑过车,种过树,现在忙活着在移民村做一个花儿文化广场,在他心里,跟着时代的脉搏一起动,似乎是一件更有趣、更容易兴奋的事情,而花儿也同样有趣和令人兴奋。

魏宗富是甘肃环县道情皮影兴盛班的班主。魏宗富一家所在的魏家中掌村不到10户人家,在离镇子40分钟车程的深山之中。老魏他们出来演出,最早是走路,毛驴驮着戏箱,现在是摩托车、三蹦子。去外面的路通了,去田里还是羊肠小道,所以耕地还用牛。耕牛就如同皮影戏,虽然很美、很有感情,但已经不再是日常选择。

张进来是银川一个秦腔剧团的团长。随着各种现代娱乐休闲方式的进入,即便在偏远的乡村,传统戏剧也渐渐失去了大众市场,唯一不能被替代的是“神戏”。

刘世凯是一个非典型民间艺人,他的主要收入是干建筑、揽工程,陕北说书是他跟着父亲和哥哥顺手学的。为了生计,年轻时他离开了陕北横山老家,向西漂泊,最后在宁夏盐池定居下来。过惯了打拼的日子,刘世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不好惹的人”,因为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不用当饭碗,所以大部分时候说书只是闲暇时的玩意儿,是社交的工具,即便如此,只要一上台,他依然保持着两句话“抓住”台下所有人的超常能力。

穿透历史的音符

民间音乐艺人在社会变革背景下的手艺、音乐技能和人物命运被本书充分呈现,透过黄天厚土的音符,我们感受到了一种可贵的传承,这种传承不是概念的,而是具体的。

以马风山为例,他与花儿的故事,得从固原张易红庄乡黎套村三组说起——那是整村搬迁之前的老家,1973年马风山出生的地方。那里有妈妈在炕上唱的花儿,有马风山放羊时的吟唱。

生而为人,花儿给了情感一个出口。在外漂泊时,孤单寂寞的夜里,陪着马风山的无外乎几项——花儿、喝酒、写诗。写的诗集在几次搬家中遗失了,唯有对酒当歌的回忆为马风山津津乐道:“那时候一个人孤独呀,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抱着酒瓶子当话筒就唱花儿,大家都不敢靠近我,以为这是个疯子。”

马风山有一辆五菱宏光的小面包车。当年整村搬迁的时候赔偿了8万元,他花了5万元在现在住的小院里盖了一间房,又花了3万元买了车。前几年,村里就他有车,他每天就在村子和市区之间拉着村民往返办事。他在车里不需要广播,只要拉开嗓子,沿途风景都唱进了他的花儿里。

有时候车里拉上几个也会唱花儿的人,因羞怯不敢放声。马风山就开一个头,大家你一段我一段地唱开了。有时候马风山一个人办完事回家,在彭堡镇上买点儿菜,就美美地唱上一路。载着一车的歌声,驶过原野,大漠与长河也有了生趣。

从这些故事中,我们看到了一种传承机制。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中,文化被无形中继承,人被无形中塑造。这种机制没有批量生产,也没有急功近利。

书中所写的四个民间艺人,在追求个性与解放的现代,他们或许显得有些普通,但正是他们的传承,给这个浮躁的社会注入了真实的东西。

未来能走多远得看对传统的把握

总之,这些黄天厚土的音符代表着中国式的表达,能把人带进一个拥有无限温暖的精神世界。在社会转型的背景下,它依然凭借顽强的生命力,鼓荡着中国音乐的基因和情感。基于这些传统音乐并与现代音乐相结合的民族摇滚正蓬勃兴起。

作者还发现新型媒体已深深卷入了民间艺术本身,在新的媒介形式的催化下,民间艺术从内容到传播都在发生着有趣的变化。“微信,在马风山的生活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花儿歌手们分散在各地,他们组建微信群,在微信语音中过把瘾,分享花儿曲调的各种唱法,有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即兴对唱,热闹有趣。有时兴起,马风山让媳妇按住语音键,用笛子吹上一曲发给群友,又大声放出笛声给自己伴奏,唱一段花儿用媳妇的手机录下来,再转发给群友。后来,马风山又玩起了直播。”

不仅是马风山,魏宗富、刘世凯、刘世凯的二哥刘世爱,以及出现在《四个中国人》前两部中的高喜业、牧彩云都开了“快手直播”。

或许这才是一条让脱离土地的传统艺术重新找到受众的最好方式,因为这一次不是来自外界的提携,而是民间艺人的自我觉醒。

最后借用书中的一句话:“好的现代音乐并不能脱离传统,对于现代音乐人而言,对传统的把握将决定你是谁、未来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