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今天要说的话题，来源于几天前的一则关于叶嘉莹教授的新闻——“95岁叶嘉莹先生再向南开大学捐赠1711万”。

一下子想到了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叶先生以同样的方式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叶先生的生日是在7月，所以在去年94岁寿诞之前，她宣布将个人全部财产捐赠给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于设立“迦陵基金”，支持中国传统文化研究，目前已完成初期捐赠1857万元。在一家电视媒体随后所做的访谈节目中，正是以此作为新闻由头的，记者张口就问捐款的事，叶先生带着失落的表情对记者说：“我本来要跟你讲学问，看样子你对于学问是没有兴趣的。我们中国古人讲的，一个人的心性修养，是你内心的一种坚强和自足，不会说倚赖我外边拿了多少钱，我发了多少财，你的价值和意义不在于那里……”

从2018年到2019年，想必叶教授会再一次为这样出现在新闻里感到失落。

叶嘉莹，号迦陵。1924年7月出生于北京的一个书香世家，一生漂泊，始终坚持中国古典诗词的创作和研究。1979年，她回到大陆，在南开大学为学子讲解古诗词，一讲就是40年，出任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致力于中国古诗词的普及与传承。

上世纪80年代，我正读中学，迷上了宋词，在书店里买过一本《灵谿词说》，是由缪钺和叶嘉莹两位学者共同完成的论词文集。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两位大学者，还看不出观点是否独到或者深刻，只是觉得这书文采斐然，特别对我这种少年人的胃口。等到过了十多年，央视推出《百家讲坛》，叶嘉莹应该是最早登上“讲坛”的学者之一了，特别记得当时在电视上看到她时的兴奋劲儿，她的优雅沉静像极了她的文风。她吟诵“流水落花春去也”，那种独特的韵味，那种陶醉的表情，美极了。

但她讲的那几期并不火，让我有些不平，难道大家都没看到她有多好吗？直到后来，于丹火了，各种通俗讲史的内容火了，我才明白了，原来听众要的不是韵味，不是陶醉，而是有趣的故事、幽默的语言、通俗的表述方式。多年之后，叶先生又登上过《百家讲坛》，讲王国维。但我没看，既不想看到她被改变，又不想看到她因为不改变而又一次“不火”。

但终于，叶嘉莹还是赢得了媒体的关注，因为捐款。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我是那次访谈节目的记者，是不是也要从捐款问起呢？可能也会，如果认为读者和观众更感兴趣的话。也可能不会，如果考虑到还有很多人对她的学术人生感兴趣，至少我遇到的几位毕业于南开大学的年轻朋友都说起过在学校听叶先生讲课的经历，他们为南开有这样一位教授感到自豪。只能说，选择哪一个方向，就在于媒体希望把受众往哪个方向引领。

但好在，捐款一事让更多的人了解了叶嘉莹，通过对她的传奇人生的兴趣进而产生了对古诗词的兴趣。只想谈学问的叶嘉莹，不只生活在一个对捐款感兴趣的时代，这还是一个她热爱的传统文化和古典诗词正在被更多人热爱的时代。

在一篇关于叶嘉莹的报道中看到两段话，很值得分享：

“直到今天，94岁的她仍然把教书当作自己生命的意义：‘我知道的好的东西，我没有传下去，我上对不起古人，下对不起来者。’”

“在这个时代，我们需要现实主义者，当然也需要文学界的情怀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