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泰然维和时执勤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管泰然出国维和前,爷爷和父亲为他送行时的合影。 本报记者 关艳玲 翻拍
本报记者 关艳玲
核心提示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加上“90后”的管泰然,一家五口都是军人,共获得1个一等功,4个二等功。爷爷管宗礼、父亲管序东都是工兵,管泰然入伍两年后,也调到了工兵部队,并于2014年9月赴马里执行国际维和任务。在8个月的国际维和任务中,他写下了100余篇9万余字饱含家国情怀的维和日记。爱国奉献、敬业精业、坚韧勇毅的品格,在一家三代中传承,潜移默化中形成了这个三代工兵家庭的家风。
如果你经常乘坐地铁,很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管泰然。在地铁车厢内关于征兵的宣传片中,介绍了多名青年军人的从军故事,其中就有“90后”管泰然赴非洲马里维和的经历。作为“沈阳市沈河区国防动员形象大使”,管泰然向家乡适龄青年发出邀请:让稚嫩的肩膀在实践中磨砺,让青春的梦想在军营里绽放,成为强军路上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新一代革命军人。
在军营中挥洒青春与汗水,是管泰然的梦想,也是他们一家三代共同选择的道路。
一家五名军人,三代是工兵
5月31日上午,沈阳市沈河区万莲街道先农坛社区一栋居民楼前热闹非凡。沈河区人武部将一个“光荣之家”的金色牌匾挂在了82岁的管宗礼老人家门上方。大门口悬挂着“三代工兵 英雄辈出”的红色条幅,更是道出了一家三代献身国防的辉煌事迹,成为了街坊邻居热议的话题。
从“30后”的管宗礼到“60后”的管序东,再到“90后”的管泰然,在他们看来,当兵是一种“顺其自然的选择”。
1957年,19岁的管宗礼入伍,成为驻扎在本溪工兵部队的一名战士,开始书写“三代工兵”的故事。
“最开始的工作是仓库保管员,保管弹药等军用物资。”管宗礼说。这份工作看似简单,但需要有保密意识,还要有责任心。他在这里工作了大约5年。多次被评为“五好战士”的管宗礼作为学雷锋先进个人,参加了雷锋的追悼会。此后,他作为某工兵团政委,一年摘掉单位建设的后进帽子,戴上了正规化建设先进单位的桂冠。
“工兵部队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管宗礼深知当工兵的危险,但1985年年底,他依然把儿子管序东送到了工兵部队“雷锋团”。
“我选择当兵是源于对部队的热爱。”管序东说,由于父母都是军人,自己小时候经常与父母分开。假期时,他到部队看望父亲,因此了解工兵的工作内容。
同管序东一样,管泰然也只能在假期时去部队与父亲“联络感情”。“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小学就开始寄宿,后来太想家了,爷爷就骑着电动车接送我上下学。那时候就觉得军人特别帅气。”管泰然说。
2011年12月,管泰然选择入伍,成为继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之后,家里的第五名军人。2013年9月,管泰然被调到工兵团,成了家里的第三代工兵。
实现父亲未能实现的愿望,执行国际维和任务
“我曾有过一段叛逆的青春。”管泰然说。当兵第二年,他选择报考军校,但因为贪玩,没有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结果考军校落榜了。
就在“向后转”还是“继续干”的时刻,管序东回到原部队,给原参谋长关喜志扫墓,管泰然一路陪同。
对这位烈士,管泰然并不陌生,“关叔叔牺牲前十几天,我放暑假去看望父亲,还跟着关叔叔一起去团里的浴池洗澡。”
在战友墓前,管序东再次向管泰然讲述那段经历:2010年7月,吉林永吉发生特大洪水灾害,管序东所属工兵团急赴一线抗洪抢险。抢险过程中,时任团政委的管序东在解救两名落水战士和3名被洪水冲走的群众后,忽然遇险,幸好被一棵大树拦住,才没有被洪流卷走。团参谋长关喜志在执行打捞化工原料桶任务中,遭遇突发险情,他果断指挥和帮助战友脱险,自己却被激流卷走,壮烈牺牲。
管序东向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敬过军礼后,轻声说:“喜志,我和孩子来看你了,管泰然当兵到了咱的老部队,我们有接班人了。”
“那一刻,父亲在我眼里显得那么苍老,老得叫我心头忍不住打颤。”看着哽咽的父亲,管泰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是生死战友情,更觉得自己 作为家里的第三代工兵,一定要继续当先锋,打头阵。
2014年夏天,部队接到赴马里执行维和的任务,管泰然第一时间递交了申请书。“作为生在和平年代的战士,出国维和这种不一样的经历,会让人真正成长。我也知道,想去维和是父亲的心愿,我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管泰然说。
2014年9月25日,管泰然在从长春飞往马里共和国首都巴马科的飞机上,记录了自己“出征前那些不能忽略的情愫”——
如果你问我最爱谁,我会告诉你,我爷爷。如果你问我最难过的事,我会告诉你,奶奶走了。她忘了,我要给她买门前长着一棵枣树的房子。如果你问我最幸福的事,我会告诉你,打拼异乡的老爸,他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如果你问我最辛酸的事,我会告诉你,我老妈,她长白头发了。如果你问我有没有梦想,我会告诉你,文学曾是亮在我心灵世界里的一盏灯。我还记得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是在小学四年级,那是暑期我的一篇作文。那天的晚报,被我母亲买回满满的一抱。如今,那些记忆早已泛黄,就像曾经我伴着爷爷的从军故事长大。那时,我还不能够理解爷爷说的“扛起锹镐,咱也要做国家的栋梁”!
管泰然说:“当兵后,父亲常对我讲,咱家三代工兵,干就要干出开路先锋的模样。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营区、操场、饭堂、阅览室,以及在每一个有风吹过的角落……我知道,我是从心底喜欢上了军营。”
8个月维和生涯,写下100余篇日记
离开父母,离开祖国,工作生活在一个环境陌生、战乱频仍、疾病肆虐的地方,管泰然的思亲之情和种种新奇体验一起袭上心头。一直热爱文学的管泰然选择用文字倾诉,他用100余篇日记9万余字,记下了8个月的维和生涯。
回忆父亲送自己的场景,管泰然写道:“父亲是个坚强的男人。他与我并肩走在路上,仿佛多年的老友……走着走着,我的父亲一把把我抱住。我的下颌触到了他的肩头,我没有躲闪,1秒、2秒……我轻轻拍了拍父亲。现在想起那个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成熟的男人。”
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好男儿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而在出征离别时,管泰然看到了母亲“貌似的坚强”。
在维和的8个月里,管泰然和33名维和队员3次挺进被武装分子控制的沙漠腹地昂松戈,和战友们勇敢面对恐怖袭击、蚊虫叮咬、沙暴威胁、埃博拉疫情等各种生死考验,成功应对小股武装人员偷袭、迫击炮弹袭击等险情50多次,在环境恶劣、任务紧迫的情况下,圆满完成了多个工程任务。
面对危险和艰苦的环境,管泰然越来越能“泰然处之”。在日记中,满是战友们生动的面孔和自己的成长轨迹:
“当把一台待修的发电机拆开时,大家都把眼睛瞪大了:Made in China的标识,让在场的每个人好像一下子看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每个人脸上都浸润着一种喜悦的光芒……”
“望着我们维和工兵分队辛苦援建的足球场,听着马里人民阵阵开心的欢呼,我内心竟涌起那么多思绪。也许不同的是语言,是肤色,是信仰。而对和平的渴望,对幸福的期待,还有饱受苦难时那种不屈不挠的坚韧与乐观精神却是一致的……”
“作为‘90后’士兵,出国前也不是没有人议论:能行吗?他们吃得了苦吗?孝悌忠信,家国天下,以前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大,甚至觉得让别人干着,我再玩两年。可是,就像谷穗成熟了自然要弯下腰身,一个人的心灵成长史和精神成长史,总是要经历这样的打磨。”
管泰然说,最初的日记,只是为了告诉母亲自己在国外的情况,怕母亲担心。后来,日记的发送范围就扩展到了爷爷。出于对隔辈人的疼爱、惦念与期望,年迈的爷爷甚至学会了上网,通过日记来了解管泰然的思想,还有亲口对他唯一的孙子说:“你要好好工作,别给祖国和部队丢脸……”这是爷爷几乎每次都一样的叮嘱。
“爷爷在电话中说,你的日记我都看了,写得特别好,你写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将来一定能有出息。我明白,我‘革命的爷爷’,这是给我‘定调’呢,是在勉励我。”管泰然说。
在归国的机场上,管泰然看到了姑姑的身影,姑姑是部队医院的医护人员,她申请参加了中国第三批赴马里维和医疗分队。管泰然觉得,这是任务的交接,也是忠诚的继续。
补记
成长
管泰然说,对于童年,记忆犹新的一个场景就是他八九岁时,父亲要去北京学习两年,他跟着爷爷去火车站送父亲,在站台上哭得特别伤心,觉得真不公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总不在身边,总是爷爷替自己开家长会。
今年端午节,管泰然依旧不能陪在亲人身边。在国外维和时,他听到战友对亲人说得最多的,莫过于“补偿”。“我不知道我的爷爷当年是不是也和奶奶这样说,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也这样说。如今,我知道‘补偿’将成为我们一辈子要做的事。”
管泰然说,在马里时,父亲给自己的QQ留言一般很“官方”,走的是“钢铁路线”:“钢铁是在千锤百炼中锻炼出来的。别人能干好,你不光要干好,还应该干得更好。”“铁肩担重任,热血铸忠诚。你要不辱使命,完成好任务。”“苦中有乐,不能怕吃苦。”甚至还有“增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这样的留言,让他有了穿越时空的感觉。
在“钢铁路线”的背后,管泰然发现父亲在他去执行维和任务后的一个变化——养起宠物,让宠物陪伴自己。
管序东告诉记者,自从儿子去执行维和任务,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清晨三四点钟醒来,因为这个时间,是马里时间晚上七八点钟,儿子可能会有空和自己聊天或留言。
想起曾经的叛逆,管泰然说,有时会觉得面对父母心里怯怯的,尽管父母早已忘记那些惹他们生气的旧事了。
由于完成任务出色,管泰然被联合国授予国际维和二级勋章,被原沈阳军区表彰为“新四有”革命军人标兵,荣立一、二等功;2016年9月,被保送到陆军工程大学深造;2018年6月,出席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全票当选共青团十八届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如今,管泰然是北部战区陆军某集团军工程防化旅的一名排长了。
面对管泰然取得的进步,父亲说:不要忘了荣誉背后的责任。爷爷说:要继续好好干。管泰然说,自己目前在不断学习,努力成为一个适应创新型军队要求的军人。
经过这几年部队的锤炼,管泰然已经“和懵懂无知分道扬镳”,越来越理解并努力践行着爷爷和父亲说过的那些关于家国、责任、担当的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