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创作而成长篇小说《大河风流》,评论家认为——

堪称一部百年辽河儿女英雄传

辽宁日报 2019年05月17日

作家朱东惠

《大河风流》封面

本报记者 高 爽

核心

提示

近日,我省作家朱东惠的长篇小说《大河风流》作品研讨会在北京召开。这部作品是朱东惠用了20年的时间创作完成的。全书分上中下三册、180多万字,由作家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作品时间跨度长达百年,讲述了辽河两岸两个村庄几个家族数代人的兴衰史,折射出辽河平原在各个历史时期的风云变幻。

研讨会上,评论界对这部作品给予高度评价,认为此书是目前国内不多见的现实主义和回归传统文学创作的代表作,也是辽河文化的重要代表作,堪称是一部辽河儿女英雄传。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了《大河风流》及其手稿。

朱东惠,1951年出生,童年和少年时期生长于大辽河畔,1969年入伍,转业后到中石油辽阳石化总公司工作。丰富的生活阅历和长达50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使其出版众多作品。长篇小说《裂岸》《此岸》《彼岸》《是岸》“四岸曲”获得了很大成功,其中《裂岸》参评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并被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改编为长篇评书《大河风流》,作品主人公冯德双的形象在读者和评书爱好者中扎下了根。《大河风流》的故事正是从冯德双的“四岸曲”铺展开来的。

围绕作品的创作过程,记者采访了作家朱东惠。

1

辽河两岸的传奇故事 自然而然地流到了笔尖

本报记者:就主题的深刻性来说,《大河风流》是关于家族精神的传承、关于上一代的精神坚守、新一代的精神成长以及英雄主义、爱国主义的叙事。您创造了一种风格,是当代东北文学的重要收获之一,既是“大河小说”,也是“全景小说”,既是家族故事,也是中国故事,而且文气浩荡,满篇经纶,充满了正能量和诗一样的动感与抒情气质。有评论家说您是在“用深情写辽河”,您在小说的“缘起”部分,讲起创作的过程也是充满感情的。正如评论家梁鸿鹰所说,“一个作家对生养自己的土地故乡,对衣食父母、父老乡亲没有真情的话,是写不出这样厚重、真实的作品的”。您为何会对这条大河如此痴迷,又是如何理解这条母亲河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的?

朱东惠:我从小生长在辽河边,对这条大河的感情特别深厚。我出生那年正赶上辽河发水,小说上部中描写的二丫在滔天洪水中生大水、二水的故事就有我的影子。我的老母亲没少讲:“小惠子,你是乘水来的。生你那天正是阴历七月十一,辽河开坝。咱家的房身高,跑水的亲戚挤满炕,有一天早晨不见了你!大家慌忙找,原来把你挤到了炕柜底下,你还酣然大睡呢!”还有书里面描写的冯德双、冯惠中水性佳,在辽河里搏击风浪的故事,都是我的经历。

长大了,读书多了,阅历广了,知道大江大河是人类的母亲河,是大江大河流出了文明,流出了文化,对辽河这条母亲河,感情就更深了。老辈人无意中讲的辽河两岸发生的传奇故事,我也在有意无意中记住了,写作中自然而然地就流到了笔尖。像上部书中德双的妈妈何氏大骂土匪那一段,就是我小时候听姥姥讲的她自己的经历。像老艄公这个人物,就是以我的一个远房姑父做原型,小时候我没少听他与人吵闹笑骂,辽河边上一个活生生的典型人物。像辽河边的西树林,那是我小时嬉玩的乐园。父亲到城里工作后,我离开了大辽河,可每年暑假我必定回到故乡的河边。1975年,身为侦察排长的我回到故乡参加抗洪,书中描写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实经历。我把大辽河当作母亲河, 是从心底生发的情感;我每年总要回到大辽河边看看——辽河已流入我的血脉。

2

20年磨一剑,反映这片土地百年来的辉煌、艰险、波澜壮阔

本报记者:20年磨一剑,这种韧劲让人佩服。透过一条母亲河来写一个跨越百年的宏大故事,这是一个很大的野心,也是一个很难的工程。正如评论者李云雷所说:我们中国作家还没有用这么长的篇幅来写一个地方的历史,并且通过这个地方历史现实的交织描绘它对我们经过的时代整体性的印象的,大多是写断代史的。中国的历史特别复杂,很难用一部小说表现出来的。不同的时代,氛围不同的时代人物,很难把这么多突然的变化说成是在同一个世纪发生的事情。像《大河风流》这种整体性把握的尝试,很难得。所以很想知道,这20多年的创作您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朱东惠:写这条大辽河是从1995年动笔的,到2015年整整写了20年。请专家阅稿,就用了三年多时间。若说累也真是累。写这部书时,我还创作了其他的作品。每当文债清,自己就游进“大河”, 慢慢地磨。这20年,我的业余时间就是九分读书,一分写作,其他的爱好都推到了一边。像上网啊、在手机群里闲聊啊,都没工夫,也不会,简直成了“边缘人”。虽然累,但我觉得挺充实。我同友人开玩笑说:“我这如同母亲生孩子——痛并快乐着!”

本报记者:就“大河风流”这四个字而言,比小说更为著名的是根据小说上部改编的由单田芳播讲的同名评书。也可以说,上部可以单独成书,故事很完整,而且已经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为何还要续写后代的故事?不担心有“续貂”之嫌吗?

朱东惠:单田芳播讲的《大河风流》,确实影响很大。评书是传统章回文学,设置悬念,一集集牵着听众,但文化内涵表现受限。正如文学评论家梁鸿鹰在研讨会上所言:“为了研讨此书,我先听了单田芳的评书,然后再看书,我觉得此书文本比播的评书要好得多,尤其是它的文学性,它的思想性,评书里面无法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小说的中部和下部与上部有机衔接,但时代背景、人物和故事不雷同,冯德双的后代是大有写头的——反映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的辉煌、艰险、波澜壮阔,尤其是改革开放后的纷纭复杂、万紫千红。各色人物性格的深刻度,生活场景的广阔度,甚至超过了冯德双的时代。我从没有“续貂”的担心。有的读者感到上部故事热闹,人物鲜明,文化内涵深邃;下部生活场景辽阔,故事跌宕起伏,抓人心;中部过于庞大、细琐。而我却认为中部是最费心血、最有嚼头的。人物性格的复杂、人性的深刻、作品内涵的张力,比另两部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是偏爱这个“孩子”的。

3

活生生的世间百态,活生生的各色人物,是《大河风流》的母亲

本报记者:评论界对《大河风流》有一个比较一致的评价,那就是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向,是一部“向现实主义致敬、向传统致敬”的作品。比如评论者彭学明认为,“这部作品是对当下小说叙事的一种反叛。现在一些作家在小说叙事方面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啰唆,并且攀比着把故事、作品写得艰涩、难读,越读不动,自我感觉越厚重、越大气。《大河风流》的反叛实际就是回归中国小说的传统。这部书的故事情节,特别是人物刻画,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几乎每个人都是非常鲜活生动的。外在相貌、内在情感、性格及人物的命运都是波澜起伏,有各自的人生、各自的命运、各自的性格。”“中国小说是讲故事情节的,是讲人物性格的,不是炫技的。《大河风流》是对炫技文学一种很好的反叛,或者说是符合传统的审美。”

您对这100年来辽河两岸历史的熟悉和研究很让人钦佩,几乎所有重要历史事件都涉及了,还有很多真实生动的细节。书中有虚构的人物冯德双等,也有很多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比如张作霖、张学良、郭松龄等一大批东北军中的知名人物。所以,读者会很好奇,这些人物都有原型吗?比如冯德双,有人猜他是吕正操。请您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包括中部和下部的故事,也都写到了这百年间的每一段重大历史时期的重大事件,其中的人物和故事也都有真实的人物原型吗?

朱东惠:冯德双的原型,有吕正操的影子,还有万毅、常恩多、金肇野、唐聚伍等东北军进步军官的人和事。但人物生活轨迹是我的外祖父和我们家族的。我的外祖父叫马德芳, 师父是郭姓道爷,他后来参加了东北军。可巧的是,他与张学良同年同月同日生,生前常常回忆说:“我与少帅同庚,在卫队当排长……”因为外祖父兄弟三人,三马为“冯”,书中主人公就叫冯德双了。我的外祖母姓冯,乳名叫玉儿,我的祖母姓田,书中就成了田玉儿了。书中田雨的经历,是我的一个舅父的经历,他的遭遇完全是真实的。我们家祖上兄弟四人就是从山东“小云南”逃荒到辽河边的,后经营粉坊,以后有哥俩儿逃荒到了吉林敦化。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家搬到敦化,就是奔着这两个爷爷去的,所以我在敦化当兵入伍。

书中的人物故事是四分实六分虚。就是“虚”,也是历史和生活中所有的,不是凭空杜撰的。如田先生的遇害,就是发生在天津卫的真事。中部的冯惠中,好多事都是我所经历的。我同朋友开玩笑:冯惠中有我的影子,但我没当那么大的官,也没那么多的“风流”事。生活——活生生的世间百态,活生生的各色人物,是《大河风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