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外二则)

辽宁日报 2019年03月06日

闫耀明

女儿河上是经常有风吹过的。河面宽宽的,河滩阔阔的,宛如一条最便捷的跑道,供风儿顺畅地行走。

风吹过,河面荡起涟漪;风吹过,河滩变得平坦;风吹过,芦苇开始唱歌;风吹过,女儿河更加温柔。

此时是夜晚,月亮就悬在女儿河的上空。虽然有月光洒下来,但我还是看不清水面上的涟漪。

看不清也没有关系,我知道此时的女儿河一点儿也不平静。

有农人到河里洗浴。劳作一天了,身上有灰尘、有汗渍,还有无处不在的疲乏。他们甩打着毛巾,走进河水里,借着月光,将身体浸到水中。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以洗去灰尘和汗渍,也可以解乏。

灰尘与汗渍是河水带走的,疲乏却是风带走的。每一个人都在微微吹过的晚风中神清气爽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乡村是经常可以见到的,习以为常的事物便不会引人注意。谁家的孩子在高声喊着爹,有人骑着自行车哗啦哗啦地在河边驶过,远远有狗的吠叫声传过来,闷闷的。

同样没有引人注意的还有风。风在缓缓吹过,早已将头顶的月亮擦拭得越来越明亮,早已将女儿河水吹拂得越来越清凉。

树枝上的喜鹊

一只喜鹊落在树枝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让整个小村都竖起了耳朵。

喜鹊在树枝间跳来跳去,树枝呀、树叶呀都不停地颤动起来,不约而同地变成动词。连树荫也变成了清新活泼的句子,在树下的空地上舞蹈。

小村人是不拒绝喜鹊的,多少年来人们一直认为喜鹊是吉祥的鸟儿,可以带给人们喜讯。所以喜鹊的造访让村里人多了些新的话题。

爹说:“他三叔家的小胖在省城工作好几年了,该领回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了吧?”

二嘎子肚子里不装事,在村街上走过时兴冲冲地嚷:“我家的花生卖上了好价钱!”

养狐狸的顺子见人就说:“我家的小黑一窝下了七个崽儿!”

六婶没有说话。不说话的六婶仔细端详着在树枝上鸣叫的喜鹊,脸上欣喜的笑容让六婶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看完了,六婶就向家里走去。六婶有剪纸的手艺,是跟她早已过世的婆婆学来的。六婶剪出的纸卖到了城里的工艺品商店。

我明白六婶的心思,她一定是回家去剪纸了,只需摘一簸箕花生的工夫,一对儿鲜活的喜鹊就会在她的手上叽叽喳喳了。

小村人喜欢喜鹊,喜鹊也让小村人增添了喜悦。

青青草

一棵草从土层里生长出来,比一阵风的吹拂更为轻松。

在小村里,青青草到处都是,它们是农人最好的伙伴。马儿饿了,农人只需动一动弯镰,就可以为马儿添上一餐美食。或者干脆将马放到草地上去,省了些力气。沤农家肥要用草,农人打泥坯也要用草。这些农家活儿我不会做,但我看见爹和娘这样干过。

爹说:“咱们要像草一样。”

爹的话说得很真诚,也很实在。这让我想起很多不一般的人常以草自喻,意在说自己的平凡。

爹的话,每一个村里人都能说得出来,因为他们身上拥有着一样的品质。

看看青草吧。马儿啃过了,草还能生长出来;农人割过了,草还会茂盛起来;天上的雨使劲儿地下呀下呀,草还会抬起头微笑。

农民在草地上走过,他们总是相视一笑,那么真挚,那么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