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兆惠

春节亲戚相聚，谈论的一个话题就是孩子读什么书，如何引导孩子读书。自从我的孩子长大外出求学，再没有带孩子的经历，没有经历，也就没有体会，所以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早些年，每当有人要阅读书目，其中包括学生，我很少拒绝，把自己喜欢、对自己产生过深刻影响的书目列出送人。后来发现，我开出的书目过于个人化，把它们推荐给别人，那是自以为是。有一次到一所大学为本科生上课，讲的是作品赏析。我为讲什么作品煞费苦心，上课时带了两本小说，一本是《包法利夫人》，一本是《漫长的中场休息》。前者为公认的经典，文科学生不可不读；后者被改编成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导演是大名鼎鼎的李安，他革命性地运用120帧，把人物内心的细微波动通过肢体和表情呈现给观众，年轻人不会不看。可是上课时，我自说自话，像讲天书，而学生木然，显然他们对这两本小说不感兴趣。我不是责怪现在的学生不读书，而是说我与年轻人在阅读上的错位，年轻人有与我完全不同的阅读兴趣。大学生这样，那么上小学的孩子，更让我茫然。

在亲戚谈论时，我设身处地，想象着我带一个孩子，如何去影响他的阅读。我不会居高临下，告诉他什么是好书，要求他必须读哪些书。我会买很多书，文学、哲学、历史、天文地理、现代科技，方方面面，各个领域都有，在屋子里随便放着，床头、沙发、餐桌，到处摆到处放，孩子在家时随手就能拿到。这么做，是为孩子提供选择的机会，让他们在书堆里，自己去发现什么书有趣，什么书好，什么书自己喜欢读。我坚信，每天和书接触，孩子不可能不爱书，不可能没有他喜欢的书。孩子一旦有所选择，我就尊重他的选择，想方设法为他的阅读兴趣创造持续下去的条件。

孩子阅读自觉的形成，与成人的表率和示范有直接关系。成人在家时手不释卷，以读书为乐，把读书当作生活必需。读过的书勾勾画画，读书笔记写得工工整整。日复一日，耳濡目染，孩子自然学成人的样子，爱书读书，与书相伴。培育孩子的阅读自觉，让孩子自己发现兴趣所在，意义远远大于为孩子开书目，规定孩子读什么、怎么读。

我清楚，这些理想化的想法不切实际。现实中的孩子和家长，面临眼前升学和将来就业的压力。在压力面前，读书不实用不行，读书不见效不行。这些功利，决定了家长对孩子的阅读有目标，有规划，目标和规划抹去了孩子阅读的主体性。阅读是这样，其他方面也是如此。家长希望孩子成功，按自己的意愿为孩子设计，将来做什么，成为什么。成长中的这一代孩子太累，学业之外，课余要学这儿学那儿，出了这个班又进那个班，疲于奔波各种班是孩子生活的常态。

我觉得，现实中的人有必要冷静地想一想什么才是好的生命过程。我认为，顺其自然，合乎天性的生命过程才是好的。这是我面对孩子成长时首先要有的生命认知。生命认知问题解决了，才能把自由还给孩子，让孩子自然、合乎天性地成长。自由不是放任，撒手不管，而是创造条件，激活孩子的天性。每个孩子都有独特的天性，在生命过程中，这独特天性充分发挥，那他的人生就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