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吃”仍然是中国年里最重要的内容之一。过年期间，吃到嘴里的就不用说了，光是看在眼里的就有电视里、网络上大量的美食节目，以及朋友圈里刷不完的团圆饭晒图。

在饱了口福和眼福之余，今年春节期间还有一道菜让我颇有满足之感——心里的满足，它来自一档以配音为主题的电视综艺节目《声临其境》。最新一期中，四位表演者每人解说一道美食，前三道菜分别是八宝鸭、大闸蟹和麻辣小龙虾，视频拍得好极了，从画面里仿佛就能闻到扑鼻的香气，现场观众的表情也大多是垂涎三尺的样子。没想到压轴出场的是东北大炖菜，酸菜、血肠、大块猪肉，色彩上远没有前三道菜那么鲜亮，拍摄手法也很朴实，热气腾腾的菜出锅的时候，没有勾起我的食欲，可我的鼻子却猛地一酸。节目里，很多主播、嘉宾和观众也都是一副眼中含泪的表情，一位年轻主持人喃喃自语说：“想家了。”

一句“想家了”，令我回味良久。我的舌头既不敏感也不挑剔，向来吃嘛嘛香，所以对美食节目也没什么兴趣，虽然能够理解有的“吃货”形容食物时说“好吃到想哭”的感觉，但能打动我的往往是食物以外的东西，比如回忆。食物里是有回忆的，说说我的两次经历：一次聚会时，正巧吃到了新鲜的苣荬菜，身边的朋友唱起了传统的东北二人转剧目中的唱段“我帮你挖过苣荬菜，你教我玩过九连环……”挖苣荬菜的经历真是最好的童年回忆之一了，我哭了；还有一次，一位赤峰的朋友送了我几块赤峰特产咸菜疙瘩，就着小米粥吃的时候，想到我小时候在赤峰生活过的那几年，兜里经常会揣着一小块咸菜疙瘩，时不时拿出来咬上一小口，是当零食吃的。上学路上，看到马车经过，就会悄悄地跳上去蹭一段路，前面的车老板儿大多会假装看不到，赶着车，时不时掏出小酒壶就着咸菜疙瘩喝上一口……想到这些，我又哭了。我把这种回忆称为乡愁。

但东北大炖菜作为乡愁的催泪效果似乎还不仅仅来自童年回忆和亲身经历。我不是在农村长大的，这道菜不是我的童年记忆。但是，说到东北大炖菜就想到了东北，而说到东北、过年，就一定会想到回家。就是这样一条感情脉络，把我们的泪腺与这道菜联系起来。

也可以说，东北大炖菜与我们是不是东北人也没有太大关系，与我们的文化记忆有关。这道菜成了带有仪式感的年俗，包含着丰收的喜悦、对自己一年辛苦工作的奖赏、对新的一年生活富足的憧憬。当热气腾腾的大炖菜出锅时，就是全家举杯过年的时候。隔着电视屏幕，被这份热闹打动，更被这个团圆的中国年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