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花

辽宁日报 2019年02月03日

赵健雄

蜡梅

蜡梅照例在隆冬盛开,傲然吐蕾时枝条上的叶子早已落光,所以尽管花儿不大,还是十分耀眼,加上质地特别,蜡一般凝固了时间,会持续到春天才凋零。

我喜欢厚重、坚定的蜡梅,就像冬天的仿制品,也只有这样的花儿才能挨过漫长的严寒。

此刻它们已开得密密麻麻了,只是隐在仍然繁杂的叶子间,一眼看过去很难识别。不知道这昭示着什么?和周遭世界暂且共存,用一句流行语来说,叫眼前的苟且,或者,其实是要我们从长久着眼,用心盼望诗与远方。

诗可能失落,而不远的远方一定存在,所以也对。

那个由它创造的晶亮纯粹的小世界,我们先保留在记忆里吧,不久北风骤起,长得再牢的叶子也会凋落,岁月将渐渐清冷,变得肃穆起来。

那时,我要用长焦镜头来展现它余晖中的模样,小小的,却如太阳般炫目,不晓得是为自己在冬天的坦然骄傲,还是终究也向往着新春?

雪花

窗外又在飘雪,断断续续,已经几天了。还记得当初大家举首望天时那份渴盼的急切。

对城里人来说,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稀罕,所以心动。

它也是对日常生活的一种颠覆。既是色彩上的颠覆,也是形态上的颠覆。

雪覆盖大地后,世界上只剩下白色。在这个时代,我们都有复归简单的趋向,而雪是那般柔软,抹掉了一切坚硬与固执的线条。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要出去逛一会儿。看雪从天上飘落,看它积攒在所能到达的一切地方。看雪地上那些繁杂的脚印彼此错杂与重叠,然后只剩下脏水。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梦,你不能和江南的雪谈论明天,它也没有明天。

这样的时候,我会想起从前塞上的日子。那儿的雪经久不消,是可以期待甚至依赖的存在。

人们在结成了冰的雪地上行走或骑单车,知道路滑仍得出门,因为那是一种日常与恒久。

看见雪还是欢喜,更多的却成为一种习惯。

眼前这场江南罕见的大雪,给人们带来的不只是欢喜。

许多树被压断了,很大的冰块从屋顶上滑下来,不知有没有砸破行人的脑袋。而大雪消融后的景象,即刻显出世界的真相。

所有欢爱都有代价,我们在与雪尽情嬉闹后,多少体会到了那种冷酷。

这个梦此刻并未破灭,它用不断织补的方法在修复自己。

而我的目光,忍不住隔一会儿就望向窗外,看着这雪渐渐大了又渐渐小了。

明知道高潮已去,却依然希望降下哪怕稍大一点儿的雪。

桂花

真是有点儿奇怪,直至新年还有桂花挂在枝头,至少我,从未见过此种景象,凑上去闻一闻,没有香味,不知是因为数量少,气味难以聚集,还是根本就无从生发。

我用手机立此存照,但怕即便面对影像,人们仍难以相信,毕竟太不可思议。

自小因为教育的原因相信进化论乃至一切以科学为名目的说法,现在看来,无常也是事物经常的状态,这种那种所谓的规律,真是说变就变。就像眼前这桂花,八月十五前后飘香的物事过了新年仍出现在树上,尽管有点儿萎靡,还是像模像样的,彼此就如遭逢于梦中。

我对着那棵桂树发呆,路人看我也就是一个呆子。

桂花,桂花,创造了眼前奇迹的桂花,那比米粒还小的花瓣,足以震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