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热播，比电视剧还热的是由它产生的话题。

相关文章的标题就充满着网文特有的煽动气息。先是台词的硬伤“气死了”中学老师：大量古装剧常犯的谦词敬词错误，还有更离谱的“手上的掌上明珠”“听过一些耳闻”“恃宠不娇”。接着就是最近这一拨的“气活了”李清照：剧中的主题曲所用歌词是宋代词人李清照的词《如梦令》，可一条朋友圈的评论认为，这是现代人的仿古风歌曲，作者“为赋新词强说愁”“辞藻堆砌、不知所云”。“千古第一才女惨遭妄议”，让看热闹的网友开心极了。

在网络上，这类段子太多了：某女歌星认为岳飞的《满江红》写得真不错，想请他来给自己写歌词；某女明星在微博上发张爱玲小说的读后感，却张冠李戴……用这些离谱的错误去笑话明星没文化，总能引来点击率，真有其事还是话题炒作，让人分不清，当个笑谈算了。

但这次的“不识李清照”，却让我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看这位评价者的口气，应该是个年轻人。可今天的中国，已经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1.7亿人拥有中专以上学历，如果还有年轻人不知道李清照的《如梦令》，或者根本不知道李清照其人，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但这还只是文化知识的缺失，“为赋新词强说愁”“辞藻堆砌”这些评论，反映的则是文学修养和鉴赏力的问题。《如梦令》是公认的宋词名篇，对它进行批评就显得“没文化”，可如果我是对一个不太知名的作家作品进行批评，网友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嘲笑吗？

想起了我遇到的一件事，木心先生的同名诗作被谱成了歌曲《从前慢》，我很喜欢，发到朋友圈里，却遭到了一个朋友的嘲笑，“‘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这大白话说的，有啥好的？”我当然不能说你连木心都不知道可真“没文化”，可让我说出到底这“钥匙精美”在何处，还真是挺难的。

文学鉴赏就是这样一件复杂的事。如果肚子里没积攒一些唐诗宋词，不理解中国文化特有的含蓄蕴藉，如果没看过李清照的生平经历，不了解古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困境，《如梦令》不过是文字很美罢了，说上一句“不知所云”恐怕也没大错。再比如《从前慢》，我被“钥匙和锁”的意象触动，还有一位朋友则因为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想起了小时候外出求学的经历，感动得不行。所以，我们才常常说，被简单的文字打动是这世间最高级和最奢侈的精神享受，没有文学的积累和人生的阅历做不到，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拥有被感动的瞬间需要一些机缘和运气，时间、地点、环境都得对了才行。

前几天遇到一位搞文学理论的朋友，她说：文学作品见仁见智，但搞评论又不能没有态度，现在评价一部新作品，我一般不会说好或不好，只是说我喜欢或者不喜欢。这话听起来有些狡猾，可那位不识李清照的仁兄如果用了这个办法，也许就不会被骂了吧？不识李清照，不太应该，不喜欢李清照，当不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