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 爽

《大江大河》剧照

《正阳门下小女人》剧照

《和平饭店》剧照

《风筝》剧照

《娘道》剧照

《延禧攻略》剧照

对2018年播出的国产剧集做一个全面的梳理是很困难的，最简单的理由就是数量太多，看不过来。特别是当评论的范围再从电视剧扩大到网络剧，难度更是大大增加。当然，这也同时证明了这种今天最受欢迎的大众文艺形式正在进入更加繁荣的时期。

以“2018年国产剧排行榜”为关键词进行网络搜索，得到的众多榜单大相径庭，说明在传播渠道不再单一、观众口味越来越多元的背景下，被“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一致认可的现象级国产剧作品已不太可能出现。

因此，本期观察把目标缩小，只关注一些代表性的作品和由这些作品引出的现象。

《大江大河》：“改革开放40周年”既是年度国产剧创作的最大主题，也是最大考验

“改革开放40周年”无疑是2018年国产电视剧最大的主题，以此为题材的剧集在下半年集中播出，数量是所有题材类型中最多的。

从内容来看，有以乡村生活和农村改革为背景的《黄土高天》《年年岁岁柿柿红》等，有反映民营企业发展历程的《正阳门下小女人》《你迟到的许多年》《风再起时》等，有反映国企改革的《江河水》，有反映海归与大学生创业的《归去来》《创业时代》等，还有以小见大反映一个地区发展的《北部湾人家》《外滩钟声》《那座城这家人》等，所涉及的领域和地域，所反映的生活极其广阔。这些作品加起来，就是一部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全景式“史诗”。

此类题材电视剧中，最具代表性、观众好评度最高的是《大江大河》。这部作品的时间段是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十年，通过三个主要人物宋运辉、雷东宝、杨巡的命运沉浮，串起了国企改革、农村集体经济变迁和民营企业发展的时代主题。电视剧不仅唤起了经历过改革开放全过程的中老年观众的情感共鸣，也获得了90后、00后年轻观众的追捧，收视率与口碑双双丰收，被业内专家评价为现实主义题材剧作新标杆、“主旋律精品力作”。

应该充分肯定这些电视剧创作者在这个特殊的年份里作出的巨大贡献，他们引领观众回望这40年中国走过的艰辛与辉煌，书写了一个伟大的时代。但同时这些创作也有不小的遗憾，将这部完整的“史诗”拆开，单就每一部具体作品的质量和受欢迎程度来看，能够与《大江大河》比肩的作品并不多见，与此前同样反映改革开放历程的电视剧精品《鸡毛飞上天》《温州一家人》《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等相比，也有不小的差距。

可以说，“改革开放40周年”既是年度国产剧创作的最大主题，同时也是最大考验。一个考验是“还原”，此类电视剧最大的难度可能就来自于真实再现这段离我们并不太遥远、因此还记忆深刻的历史，哪怕小小细节上的“穿越”都能被观众识破，让作品立不起来。另一个考验是“提纯”，处理“改革开放40周年”这一宏大叙事，需要对历史有深刻的理解，同时又要有极强的故事讲述能力。把人物和情节套入设定命题的公式化处理失之生硬，让人看不下去；试图以小见大地尝试又往往会失之单薄，让人看不到背景丰富的时代图景。

《风筝》《和平饭店》：两大“黑马”重新定义谍战剧

谍战剧是多年来最受观众欢迎的国产剧类型，2018年同样如此。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年初先后播出的两部作品《风筝》和《和平饭店》。

《风筝》是导演柳云龙的颠覆之作，与其说是一部谍战剧，不如说是带有谍战元素的红色特工传奇，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谍战剧必须与信仰有关，但大部分谍战剧的主人公，或是经验丰富、聪明绝顶，或是遭遇离奇、误打误撞成了特工，信仰只是一层表明身份的底色，正如著名的文化研究学者戴锦华对谍战剧的批评：“如果我们不把‘谍战’这个题材当作一个叙事样式，而是回归到本体，看到它曾经贯穿了冷战历史、20世纪中国历史，它折射出当年由国共两党所代表的中国社会的两大命运和选择，是一场真正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斗争。我们就会知道，它是一条特殊战线，是异常残酷的空间和考验。但是，今天我们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谍战基本就是办公室故事，主要围绕着轻描淡写的斗智展开，说到底也不过是微妙并且微末的人际关系的角逐。”而《风筝》则把坚持信仰作为剧情的第一推动力，所有情节的设置都以此展开，胜利者不是因为个人的智慧或者运气，而是依靠信仰的力量、坚守的力量。

《和平饭店》则是另一种颠覆，丰富了谍战剧的场景和叙事手段。它既是谍战剧，又是一个典型的密室故事，所有矛盾冲突都被置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每一个角色的身份都不雷同并承担完全不同的使命，看似离奇的情节却能自洽，又因环环相扣而有了张力。虽然这种模式并不鲜见，可处理起来对创作者的挑战巨大，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和极强的逻辑感，就会弄成一团乱麻，留下无数漏洞或只能靠雷人桥段去填补的坑。当然，这部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几位主要演员的演技以及浓郁的东北风味，东北话特有的喜感与紧张的情节之间形成的反差极具感染力。

而与这两部“黑马”相比，随后播出的多部谍战剧，虽然做足了宣传，却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比如其中还算不错的《爱国者》《面具》，演员阵容强大，从内容介绍上看比较独特，但还是在讲故事上略欠一筹。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上述提到的这几部作品中，除了《风筝》，故事都发生在东北，让人看到了东北近现代历史的特殊性与复杂性以及巨大的待挖掘空间。

《延禧攻略》《娘道》：国产剧传播渠道将会更加被细分

只选择在网络平台播出的剧集，近年来质量有所提升。特别是随着2017年《白夜追凶》《无证之罪》等网络剧大火，使得人们在2018年年初对网络剧能在多大程度上与电视剧分庭抗礼颇多猜测。

《延禧攻略》在2018年的横空出世，堪称年度最热门网络剧，剧情设置和制作水准都足够精良，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对网络剧的刻板印象。之前一说到网络剧，大多认为是质量不高，达不到在电视台播出的要求才在网络平台上播出的；或者像《如懿传》，虽然品质不错，但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被迫转战了网络平台。

但《延禧攻略》选择在网络平台播出，则是主动为之。与它同样情况的还有“大军师”系列，第一部《军师联盟》是在电视台播出的，收视率和口碑都不俗，第二部《虎啸龙吟》仍保持了高品质，却选择在网络上播出，则显然是出于精心考虑的。

由电视剧《娘道》产生的争议可以看到不同代际观众的审美差异。剧中塑造了一个民国时期符合传统道德规范的母亲形象，电视台的收视率不错，可在网络上获得的评价却是一边倒的批评，被相当多的年轻观众认为“三观不正”，打着宣扬母爱伟大的旗号，却对女性极不尊重。一边是电视机前面以中老年人为主的观众群体，一边是网络上以年轻人为主的受众群，两者间的观念对立明显。

上述现象所形成的趋势性结论是：国产剧传播渠道变得越来越多元，使得生产者可以更加精细划分自己的目标受众，从而实现收益最大化。在未来，细分观众将成为电视剧生产者和播出平台的重要考虑，不仅是电视台与网络平台之间的争夺，几大网络视频播出平台之间的争夺也会更加激烈。

《远大前程》：故事讲不好，老戏骨也扑街

以《远大前程》为例，要说的是2018年出现的一个新话题。

过去几年，关于国产剧比较集中的话题就是“流量艺人”，有知名度却没演技的娱乐明星几乎成了烂剧的代名词，“数字小姐”“抠图小生”备受批评，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知名编剧汪海林的观点，“流量艺人”正在摧毁整个大众娱乐行业，劣币驱逐良币的效应致使有实力的好演员无戏可演。

于是，在2018年，大量剧集的前期宣传都以“戏骨”为噱头。《天盛长歌》里，有陈坤、倪妮、倪大红、赵立新、刘敏涛；《九州缥缈录》里，有张丰毅、张嘉译、许晴；《猎毒人》里，有于和伟、吴秀波……阵容最豪华的当数《远大前程》，除了有陈思诚、袁弘、佟丽娅、郭采洁等演技还算不错的年轻演员，还有一大群老戏骨，倪大红、刘奕君、赵立新、富大龙、黄志忠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金光闪闪的奖杯。

但这些作品却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仍以《远大前程》为例，前期的宣传，除了老戏骨，还有3.5亿元的巨额投资，有上海滩传奇做背景，噱头十足，甚至喊出了“年度剧王”的口号，但播出后却口碑平平，收视率也由高走低。其情节设置、人物设定以及主演陈思诚的演技都备受批评。正如有评论所说：与其忙着拉来半个娱乐圈的老戏骨撑场面，以哗众取宠的表演方式博眼球，倒不如踏踏实实打磨剧本，以高品质的内容吸引观众。

另一个过去几年比较受人关注的剧集类型——IP剧，在2018年也有了新的变化。IP剧是指在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粉丝群的网络小说基础上改编而成的电视剧，因为原创作品的粉丝忠诚度高，容易形成收视热潮，“大IP+流量艺人”一度成为电视剧“爆款”的不二法门，但过度消费IP的副作用也日渐显现，剧集同质化、粗制滥造、抄袭等各种问题频频被曝光。

2018年的IP剧，数量仍然不菲，从各大网络视频平台的点击量来看都常居前列，可见从生产者到观看者仍对大IP保持着追逐的惯性。但具体到单个作品，虽有像《香蜜沉沉烬如霜》这样的热门剧，但较前几年IP剧的火爆程度已有所降温。

由此可见，流量艺人、老戏骨和大IP都没有讲好故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