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现当代文学

辽宁日报 2019年01月15日

高 爽

每年年初,我都会给自己制定一个持续一年的经典阅读计划。去年我的计划是重读鲁迅,今年的计划是重读中国现当代文学。从元旦开始这几天,我读的是萧红的《呼兰河传》和《生死场》。

《呼兰河传》开篇第一段就把我读傻了:“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严寒把大地冻裂了……”怎么能写得这么好!

实在是惭愧,竟然是在人到中年时才认识了萧红的好。大学时,萧红、萧军的名字和作品都是写在现当代文学史里的,是当成了功课来读的,但读不进去,总觉得他们所描写的百年前的东北、东北的乡村早已跟现在没了关系。前几年,还专门做过抗战时期东北流亡作家群的稿件,但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人生故事。直到这次重读,把自己的人生经验放在里面,把这些年里对东北这片土地的感受放在里面,让我读出了眼泪。

我们以为已经走出了很远, 其实还有很多顽固的东西始终停留在那个地方,何止是当年萧红的眼睛里看到的东北,还有整部现代文学里描绘的中国。那些我们以为是在今天的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才会出现的问题,萧红们也曾经思考过。真正读懂中国,可以从这里开始。

前两天看到了一则新闻,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在2018年12月策划了一档音频节目《中国文学大师课》,邀请到了多位当代著名作家参与录制,讲述的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中的作家作品。节目的目的与我差不多——重新认识中国现当代文学。复旦大学教授郜元宝的一段话深得我心:从2001年《百家讲坛》开播至今,从电视到网络,唱主角的是传统文化。那是我们几千年的旧传统。但是五四以来的新传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在新平台上没有一席之地?似乎我们一谈古诗、三国人物,甚至清宫戏,就很亲切;一谈到鲁迅,反而很遥远。

这是一档符合新媒体传播方式的文化产品,所有参与授课者都很努力地用今天的年轻人会更感兴趣的方式吸引听众,这当然是好事。但还只是个开头,以我读萧红的经历来看,文本阅读才是亲近文学的最佳途径,希望更多的年轻人能比我更早一些认识萧红,认识所有现代文学史上这些天才的作家们。

我重读现当代文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今年不仅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还是五四运动100周年。五四以来的文学开启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丰富图景,特别是现实主义的文学创作达到了高峰。学者许子东在评价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用现代体式创作的白话短篇小说、鲁迅的《狂人日记》时曾经说过一句话:“中国的新文学一起步就是高峰,不知幸与不幸。”这话或许有些苛刻,但至少当我们准备迎接新时代现实主义文学的高峰到来时,我们更应该知道100年前的第一个高峰是如何形成的,又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