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史冬柏

12月18日，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隆重表彰了100名改革先锋，其中，有这样一个名字比较特殊——小岗村“大包干”带头人。严格说，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是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18名农民。40年前他们签下一纸“秘密契约”，奠定了小岗村作为我国农村改革主要发祥地和中国改革标志的历史地位。近日，安徽作家贾鸿彬创作的《小岗村40年》，就是专为小岗村而著的一部“村史”。实际上，这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史书，因为它采用了纪实文学的写法。可以说，这既是为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而作的“史记”，也是一部可读耐读的人物“传记”。

这一年来翻了不少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著作，学术研究类居多，倒是手头这部《小岗村40年》显得有些特别。49万字的厚厚一本书，只讲一个农村的故事，主要靠实地采访完成。40年，小岗村有过辉煌也有过落寞，但小岗精神始终没有隐退。正是凭着这股敢闯敢干的劲头，小岗村在改革发展中逐渐走向“不惑”。

描摹一个个普通人的人生烟雨

大多数人也许只记得上中学时历史书提到过小岗村，却已经记不清究竟是怎样记载的。找来现在使用的人教版《中国历史（八年级下册）》教材查看，关于小岗村的描述是这样的：1978年11月的一天，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18名农民郑重地签下一份“契约”，尝试“大包干”的做法。这变成中国改革的一声惊雷，成为中国改革的标志。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中国广大农村迅速推开，小岗村也被称为“中国农村改革第一村”。我想，这些年教材虽几经修订，但大同小异。可以说，小岗村因载入历史教科书而变得家喻户晓，然而几句高度概括，也将小岗村抽象成一个符号，定格在40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们常说，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谁？是一个个置身于具体历史事件中并以其具体操作推动历史进步的人。可是，这样的普通人实在太多，哪怕只是这18个人的名字，也难免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被忽略不计。

所幸，《小岗村40年》把聚光灯拽到这些普通人身上。1978年，小岗村有20户115人。11月24日晚饭后，小岗村全队社员悄悄来到严立华家，一家一个户主，严俊昌、严宏昌、严立学3户队干部，关廷珠、严立富、严立华、关友申、严立坤、严金昌、严家芝、关友章、严学昌、韩国云、关友江、严美昌、严付昌、严家齐、严国品15户社员。为什么还差两户代表？因为严国昌、关友德外出讨饭还没回来。当时，梨园公社是凤阳县最穷的公社，小岗村则是穷社中最突出的穷村。外流要饭现象不过是整个凤阳县的一个缩影。

就在这晚，这些地地道道的农民，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段影响历史的约定：“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交和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作（坐）牢刹（杀）头也干（甘）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到18岁。”

本书作者用了整整14个月，数十次走进小岗村，采访了100多个人物，重点描摹了50多个人物40年来的生活断面。走进他们的人生烟雨，我们才得以身临其境地与小岗村一同走过40年，真切感受着它的成长与成功。

三条线索交织而成的历史画面

在改革开放40周年这样一个特殊时间节点写这样一个热门话题，如何写得好？

从表面上看，全书尽管几乎每小节都以人物命名，看似松散，实则有三条线索内在交织，从而形成有机统一的整体。

改革线。小岗村最重要的意义是改革。40年前，小岗村村民按下红手印，契合了时代要求，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逻辑起点。一直写到2018年新任第一书记李锦柱的年前年后，改革是小岗村的基因和底色，全书的人物选择、故事取舍，都与改革有关。

家族线。小岗村作为传统的中国乡村，宗族情结浓重，家族史就是村落史。尤其是“红手印家族”命运40年的起伏跌宕，是小岗村无法分割的历史。“红手印家族”第一代都是普通农民，而并非什么“先知先觉”，只是想吃一顿饱饭，穷则思变，才自发地偷偷试验“包干到户”。之后，他们继续守着土地，人生轨迹没有本质上的变化。第二代没有因为父辈按红手印的光环而享受到什么特殊待遇，但较之父辈，风景已颇为不同。第三代选择和发展更为多样，气息与先辈们大有不同。比如严艳，如今就职于中山大学历史系，研究越南汉学，不可谓不专；严家亮，在城市里创业开诊所……三代人的人生烟雨，各有各的意趣和意境。

发展线。小岗村40年是发展的40年。从某种意义上说，许多人走出去了，活跃在全国各地，反映出小岗在中国；许多人走进来了，和小岗共生共荣，折射出中国在小岗。这使小岗村远远超越了她原本的乡村意义。

这三条线交织，把小岗村40年的历史画卷展现在世人面前。

从历史深处延伸向未来的逐梦

讲小岗村，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沈浩。一顿饭、一条路、一张纸、一座桥、一扇门、一根拐杖、一桶油、一封信……采撷沈浩在小岗村任职6年的感人故事。如果没有沈浩，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小岗村又归于平凡。可正是沈浩在任的那些年，小岗村有了新理念，从本质上发生了新变化。原本一个传统的农业村庄，逐渐变成一个充满现代城镇气息的社区。在很多村庄不可避免地“空心化”的今天，小岗村别有一番景象。

新时代改革开放有了新气象，新时代小岗人也有新的梦想。

1986年出生的徐家有就是其中一个。他14岁那年就跟着父亲到外地，在电动车行业打拼，发展得不错。2007年3月，沈浩给徐家有打电话，劝说他返乡创业，带着乡亲一起致富。5月，沈浩到浙江登门求贤，介绍了家乡的政策和发展思路。于是，当年7月，徐家有从浙江带着120辆电动车的组装配件，回到小岗村做起了生意。组装电动车，做电动车配件，卖电动车电池，做售后服务，零售摩托车，注册品牌做电动三轮车，开汽贸公司，开5S店打造一条龙服务……徐家有不断寻找着新机会。

在接受贾鸿彬采访时，徐家有很有感触地说：“想当年，沈浩书记叫我回来，希望我能把家里人给带好带富起来。现在我算是带好了几个，还想把庄上人都带富起来，就像我们小韩家，变成小岗最富有的庄子。”

走进小岗、认识小岗、思索小岗，每个人都会得出自己的结论。《小岗村40年》无疑为我们打开了这样一个视角：无论是在小岗，还是在异乡，他们都因为小岗，而拥有了小岗人的禀赋，他们的血脉与小岗精神相连，与甘于奉献的沈浩精神相伴，书写了更多的别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