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11月8日,第19个中国记者节。我一直觉得,记者应该是隐藏在新闻背后的人,他与世界对话的唯一方式就是采访和报道。但在这个记者节里,我想说说我们自己,虽然我依然坚信这个行当无比崇高,但这种坚信在无比巨大的杂音面前多少有些悲壮。
读到一位已经告别新闻界的同行写下的一段话:在今天这样大规模、开放的陌生人社会,人们每天都在和不认识的人、不熟悉的事务打交道,比以往更需要了解全世界、整个国家,以及自己生活的城市和社区的状况……高质量的新闻媒体通过对各种事关重大公共利益的新闻事件的及时报道和深入分析,为人们解答上述这些问题,从而勾勒出一幅社会的概貌图。没有这样一幅概貌图,人们将无所适从。就好像气象台应该向居民报告明天是晴天还是下雨,是刮风还是打雷。如果它不做这些正经事情,而是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们:某明星喜欢在雨中与情人接吻、某歌星爱在大热天吃涮羊肉……那么,我们又将如何安排明天的出行?在无数个问号之后,他提出了一个最为沉重的问题:如果真正的新闻注定要死去,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又将会是一幅怎样的图景?
对我们这些专业或者说传统的新闻人来说,今天最大的挑战正在于此,正如尼尔·波兹曼早在几十年前就预言的那样:“阐释时代逝去,娱乐业时代出现”,互联网文化的兴起,又加速了这个过程,大众不再是新闻和信息的接受者,而成为无所不知的“裁判”,碎片化叙事代替逻辑叙事,娱乐化产品驱逐思考型作品……今天的新闻人该如何自处?
做记者多年,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不断学习和适应变化,就像尤瓦尔·赫拉利一样,“怕自己与时代脱节,变成一个总在怀旧的老女人,再也看不懂身边的世界,也作不出什么贡献”。但这种总是走在潮流之中的习惯,其实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容易被潮流吞没,没了定力,失了方向。所以在今天,我不想说创新,而是怀旧一把,说说我从新闻前辈那里看到和听到的几个小故事:
有一年春节,省里发生了一次大的安全生产事故,负责这条战线的我,因为在山区过年,没有手机信号,与报社失联了。那一年中,总编辑在多个场合把我当作反面典型,批评我“严重失职”。
第二个故事是跟随一位前辈去采访一位基层医院的院长,问起院长的生活习惯,对方回答:我从不喝酒,因为我们做外科医生的手不能抖啊。前辈立即接了一句:我们做记者的,手也不能抖啊。
第三个故事是新闻名家范敬宜在1993年发表的一篇著名的文章《勿忘黄土地》,写的是一对辽宁建昌的农民夫妻带着孩子到北京治病找他帮忙的事。在文章的结尾,他写道:“我们新闻工作者,对基本国情一定要有全面的了解……不要只看到王府井周围这一平方公里,而要经常了解960万平方公里上的喜怒哀乐……”
这些小故事,讲的不过是做记者最基本的常识,保持定力与公正之心,身在基层,不敢稍歇。但也正是这些常识,让我们坚信自己的价值,拥有应对挑战、继续行走在新闻路上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