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育芬
“过去的一切都像梦一般从眼前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片大地。”这是夏目漱石写下的句子。今天,夏目漱石已然去世百年之久,关于夏目漱石的研究卷帙浩繁。约翰·内森的《夏目漱石传》给读者呈现的是夏目漱石作为鲜活个人和情感丰富的艺术家的一面,可以让读者近距离靠近和感受夏目漱石的复杂人生。作为日本现代小说之父,夏目漱石的作品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日本文学研究学者约翰·内森研读夏目漱石的作品、往来信件和其他相关材料,剖析他的人生历程,不仅还原了一个作为作家和艺术家的夏目漱石,更还原了他这个“人”本身,向读者重现一个真实复杂的夏目漱石。
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夏目漱石对于日本现代文学的意义可以比照鲁迅之于中国现代文学。二者的人生又确实有着诸多的相似,早年家庭生活的不幸,命运多舛的求学经历,同样是放弃原先的专业走上文学的道路,对于后生晚辈的栽培提携不遗余力,悲剧性的早逝,却不妨碍两人对于自身民族、国家的深远影响。
在夏目漱石的自传体小说《路边草》中,他毫不讳言自己的悲剧性童年。作为家中的幼子,他很小就被父亲送给盐原夫妇抚养,虽然这对夫妇对他很慷慨,乐得为他花钱,但是夏目漱石很早就察觉到他们对自己并非是一种“关爱”,而更多的是“投资”。后来,由于盐原夫妇失和,夏目漱石又在年少时期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他又被送回了夏目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父亲看到自己回去像看见死人一般,就像在说:“你回来做什么?”事实上,夏目漱石的生父和养父像参加拔河比赛一样,来来去去地争夺对他的控制权。夏目漱石的人生一直缺乏长久的温暖关系,这主要展现为先天性的爱无力。
与压抑的家庭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目漱石自伦敦归国后的文学沙龙,从1906年到1916年,直到夏目漱石死去,文学沙龙在他家持续了十年。沙龙的来客都是一些成长中的作家、批评家和文学学者,他们大多20多岁,比当时39岁的夏目漱石年轻15岁,甚至更多。夏目漱石给他们上过莎士比亚和18世纪文学课程。他们是夏目漱石的忠实读者,视夏目漱石为自己写作生涯的照明灯塔。夏目漱石的门生获得了比其亲人更亲密的对待,不管门生的作品多么不尽如人意,夏目漱石总是真诚地鼓励他们继续写作,这些弟子中就包括了日后声名鹊起的芥川龙之介。
夏目漱石真正成为一位职业作家是1906年,他辞去了大学的教职,开始为《朝日新闻》撰写连载作品。这时的他已经因为《我是猫》《三四郎》《少爷》等作品名声大噪,所以当他决定成为职业作家时,东京报纸头条都是夏目漱石从大学跳槽到报纸的报道。他的连载作品极大地刺激了《朝日新闻》的销量,每开一则新连载他必定会亲自撰写广告语,一时间男女老少皆以读到夏目漱石的新连载为荣,这可谓是这位作家走上“国民作家”道路的起点。
高强度的写作让身体本就不佳的夏目漱石饱受折磨,他的后半生基本是与胃病纠缠在一起,病症之苦与精神压力挤压着他,在49岁时就因病离世。《往事漫忆》是夏目漱石身患大病之时,以病痛之身写下的生命记录。其中既有琐末细事又有痛楚思考,是一份真实而严酷的生命文本。对于夏目漱石来说,在心灵层面始终无法安放自我。疾病既是生死的考验,又是心灵的净化,与现代人的生命处境也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