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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时空理解了才学深厚的父亲 2023年06月19日 

李海卉

对自己的父亲,张玲经历了由熟悉的普通人到才学深厚的读书人的认识过程,“父亲,是我的亲人,从我的童年少年以及父亲晚年,我和他朝夕相处,目睹耳闻的都是一些平凡琐事。自己早年幼稚无知的时候,甚至会对父亲狂妄地顶撞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我自己上了年纪,一步步涉身学海,于是渐渐理解了父亲的学识素养”。

《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翻译家张谷若和他的世纪》(以下简称《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是张谷若之女、翻译家张玲生前最后一本著作,也是她本人最为在意的一本著作。张玲曾表示,“这本书在我的头脑、身心里孕育的时候,它陪同我再访了我的父亲母亲,家人亲友,它让我重新又体尝了一遍往昔的苦辣酸甜,让我又重新活过了一辈子。”在《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中,张玲深情回忆并描绘了张谷若先生百味杂陈的一生、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和独立严谨的治学精神,以“一个漂泊二十余年、根归故里的中年女儿”的眼光,重新回看父亲。

张谷若是中国翻译界的标杆性人物,被文学界誉为“哈代专家”,20世纪30年代成功译介哈代《还乡》《德伯家的苔丝》而成名,新中国成立后又翻译了哈代《无名的裘德》、狄更斯《游美札记》、莎士比亚《维纳斯与阿都尼》、萧伯纳《伤心之家》等,他晚年翻译的狄更斯《大卫·考坡菲》、亨利·菲尔丁《弃儿汤姆·琼斯史》等译作成为高等院校外文翻译教学研究的范本。他的一生见证了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抗日战争、新中国成立以及改革开放等诸多大事件。张谷若的女儿张玲历经多年撰写了《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既是对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的折射,也是对父亲张谷若以及那一代学者的群像式呈现。

关于创作缘起,张玲曾说,自己常常感到仿佛生活在一种令人兴奋的历史热当中,有感于流光匆匆、年岁渐长,她急切地希望能将父亲以及往昔的同学亲友,尤其是其中有精专才智、独特性格的学人的记忆记录下来。《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语言考究,架构细密,书里每个名字每件琐事都有着作者的仔细考量。这本书钩沉一代学人的抱负与情怀,展现20世纪爱国知识分子的命运,对于思考个体与时代、文艺与生活、人生价值与社会际遇之间的关系颇有启发。

张玲也是成功的翻译家,译作《傲慢与偏见》《双城记》等一版再版。张玲曾坦言,撰写《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这部新作的感受有别于此前为狄更斯、哈代立传,之前的传主多是举世闻名的作家,又有早已定型的英文传记可以借鉴,从确定选题到临纸命笔,她都能保持较洒脱的心态。张玲从2019年开始动笔写这本书,此时她已年过八旬,身体欠安,却仍笔耕不辍,“因为多年的风湿病,我用电脑打字,手会胀疼,差不多一年时间完成初稿,不能保持年轻时那种如同行云流水一样的写作习惯了,我在不断地病、疼、寝食难安。但是,我心里头抱着一种好像是不把它写完,死不瞑目的决心,一直咬着牙坚持过来了。”历经3年的辛苦劳作,《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一书于2022年金秋时节与读者见面了。遗憾的是,在完成多年夙愿,见证《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面世后不久,张玲于2022年11月离开了人世,享年86岁。《布衣老爸的风雪花月》可以说为父女两代文学翻译大家的对话与传承画上了永恒的句号。

英语教育家李赋宁的儿子李星曾写下与张玲相似的感悟:记得看过的一本书里这么说过,一个小男孩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小男孩长大了,觉得父亲也有些东西不知道;再大一点,觉得父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可能会比父亲强;当岁数更大的时候,觉得父亲还是很厉害的;最后觉得父亲的伟大和智慧只有自己到了同样的岁数才能体会。

在《忆父亲李赋宁》一文中李星写道:“父亲离我而去了,但他仿佛仍在我的身旁,我不时在梦境中和他相见,终于体会到了斯人已逝、精神永存的含义。我把从记事以来父亲给我讲的故事和我观察到的他的生活片段写出来,作为对父亲的纪念。”在文中,他深情回忆父亲的点点滴滴,他说父亲是一个对于学问极其严谨的人,视书为宝贝,视图书馆为家的一部分;他又强调父亲是一个极其顾家的人,承担过父亲和母亲的角色,为了照顾孩子和家甚至可以牺牲一些做学问的时间。

两位译家,一代学人,他们可亲可感的形象在儿女深情的笔端浮现,并在纸页间站立起来,那个翻译哈代、狄更斯、莎士比亚的老爸,从生活之海步入学问之海,他们用心采撷的果实在不断滋养着一代代年轻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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