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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清晰 非同质化 可持续性 特色小镇要有一个自己的文化内核 2021年03月03日 

本报记者 高 爽

核心提示

说到古镇,人们首先会想到浙江的乌镇,江苏的周庄、同里,广西的黄姚,它们所体现出的历史与现代、自然与人文的完美融合让游客流连忘返。古镇旅游的热潮,也令特色小镇的开发受到资本的青睐,各种特色小镇项目遍地开花。

然而,做出一个真正能够集聚人气、实现持续发展的特色小镇并非易事。如何探索出特色小镇的正确发展路径,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入口是民族文化 出口是文化体验

沈阳市沈北新区正在建设中的“关东故里·锡伯古镇”项目,位于黄家街道腰长河村,就在国家级湿地公园——辽河七星湿地公园的南岸,通过村口的木栈道可以直达七星湿地的千亩荷花景区。刚刚开春,树还没绿,透过村边树林稀疏的枝条,隔着刚刚开化的村边小溪向村子里望,有种远离尘嚣的古意。

腰长河村是黄家街道北部长河村附属的自然村,全村49户、182口人,大多数是锡伯族。“选择在这里建设锡伯古镇项目,既是看中它的锡伯族文化传统,又因为村子紧邻七星湿地,村落布局相对封闭独立,很适合进行整体开发改造。”项目负责人苏振宇介绍说。项目充分发挥辽河七星湿地公园与锡伯族文化富集的独特优势,利用“农业+”的模式,推进农业与旅游文化产业的深度融合,最终目的是要建成集文化体验、餐饮住宿、乡村旅游、亲子教育、医养健康、设施农业、农产品加工于一体的田园综合体。

在这个项目中,对锡伯族文化的整理和开发无疑是重要一环。作为城市规划设计师的苏振宇也是在项目的推进过程中越来越感受到锡伯族文化的魅力,“锡伯族万里戍边是与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凉州会盟、瓦氏夫人抗倭、土尔扈特部万里东归并称的历史佳话。200多年前,锡伯族士兵带着妻儿共计4000多人,从盛京(今沈阳)出发,历经艰难险阻,长途跋涉,完成了这一流芳青史的壮举。如今,锡伯族同胞每年春季都要采摘一种名叫‘乌珠穆尔’的野菜食用,就是为了纪念在西迁途中用野菜充饥的那段经历。”为了更好地了解这段历史,苏振宇去了西迁锡伯族人的新疆聚居地——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考察,“他们传承着祖先保家卫国、勇敢尚武的传统,射箭人才辈出,察布查尔也因此被誉为‘射箭之乡’。他们仍然使用着与满族语言文字接近的锡伯族语言文字,为解读清朝满文档案培养了宝贵人才。”时至今日,每到农历四月十八,新疆的很多锡伯族同胞都会到沈阳锡伯族家庙举办纪念活动,逐渐形成了“西迁节”。2006年,“锡伯族西迁节”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以此为出发点,锡伯古镇项目中融入了众多锡伯族文化元素:锡伯家宴、锡伯族全羊宴、富察氏火锅、西迁纪念馆、抹黑节、西迁节、“喜利妈妈”、锡伯族射箭技艺展示等。“入口是锡伯族文化,出口是文化体验,在文化旅游项目的每一个环节让游客有更好的体验,在体验中感受锡伯族独特文化的魅力。”苏振宇说。

锡伯古镇项目也让腰长河村的村民对自己的民族文化有了更多的自信。村党支部书记费岐镇从部队退役后本来准备在城里发展,因为这个项目,他被吸引回村里。作为90后的年轻人,他在项目建设的过程中更好地了解了自己民族的文化,站在复原的锡伯族传统民居里,他自如地给记者展示着锡伯族“喜利妈妈”的传说和风俗,专业而且投入。

几年前项目启动时,村民们都盛装出席,在外务工的村民也纷纷赶回来,大家在村中心广场拍“全家福”,在自家的老房子前合影留念。现在,他们早已回迁到村里集中建起的联排别墅区,享受水、电、煤气进户的幸福生活。他们不仅是腰长河经济合作社成员,而且还是民宿的老板、小镇上餐饮摊位的经营者。只待春暖花开,游客到来。

一村一品,一村一景,一村一韵

自2016年起,国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到2020年,共培育出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的小镇。在2016年公布的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名单中,就有包括辽宁的瓦房店市谢屯镇、东港市孤山镇、辽阳市弓长岭区汤河镇、盘锦市大洼区赵圈河镇在内的127个小镇入选。

2020年9月,沈阳市沈北新区举行文化旅游产业招商推介会,宣布将打造东部农业观光、西部历史文化、南部主题公园、北部生态湿地、中部温泉康养的沈北新区文化旅游产业“五大板块”,来构建全域旅游示范区。推介会上,相关负责人这样阐述沈北新区建设特色小镇的优势: 一是作为沈阳“城市后花园”的位置优势;二是两大文化优势,即锡伯族文化和辽河文化;三是生态优势——“辽河、蒲河等8条水系穿境而过,辉山、帽山、七星山巍然耸立,绿化率达52%,拥有国家级湿地公园——辽河七星湿地公园,国家级水利风景区——蒲河生态廊道以及两个4A级景区、10个3A级景区、20个文物保护单位”。

比起正在建设的锡伯古镇,沈北新区的另一个特色小镇项目——“稻梦空间”早已先行一步。位于兴隆台镇的稻梦空间主题公园,以锡伯族文化为传承,展现璀璨悠久的农耕历史;以稻米文化为创新,绘制震撼人心的世界最大稻田画……通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解决就业1100余人,带给农民直接经济效益2000余万元。成为2020年国庆档电影《我和我的家乡》的取景拍摄地和首映礼举办地后,这里更是迅速升温,成了网红打卡地,2020年的游客数近30万人次。与此同时,在沈北新区,还有单家村、中寺村、孟家台村等特色村寨和精品民宿正在建设之中。

同样提出建设特色民宿、实现全域旅游的还有盘锦市。也同样是以文化为入口,深挖旅游文化内涵。盘锦市大洼区副区长宋锦介绍,盘锦市大洼区的区域文化包括辽河口文化、湿地文化、稻作文化、石油文化、古渔雁文化、古镇文化等几大部分。通过挖掘这些民俗文化特点,大洼区提出了建设一村一品、一村一景、一村一韵魅力村庄的目标。赵圈河镇充分发挥毗邻“红海滩”的地理资源优势,成功创建国家级“旅游特色小镇”;新立镇以“认养小镇”为主题,建设“谷仓民宿”,并配有小型电影院、咖啡厅等服务设施;田家街道依托大堡子传统文化资源,主推国学、禅宗体验特色;荣兴街道则以“稻作文化”和“朝鲜族文化”为主题,建设稻作人家民俗村,通过推广“稻作文化”和“辽河口文化”,把田园野趣转化为发展资本,实现文化旅游产业发展。

没有灵魂的建筑永远只是一堆钢筋混凝土

特色小镇的建设方兴未艾,放眼全国,除了古镇和民族民俗小镇,还有遍地开花的数字文化小镇、众创小镇、互联网小镇……

然而,并非所有美好的蓝图最终都能实现,一些特色小镇同质化竞争、无法集聚人气导致后续发展能力不足的问题也日益凸显。在2020年底举办的辽宁乡村振兴高峰论坛上,来自全国的专家学者就特色小镇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金元浦认为,特色小镇建设意义重大,能够弥合城乡差别;能够实现生态平衡,实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目标;能够为人们提供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好去处,在人文关怀和传统承继的环境中丰富生命状态。但是,如果项目定位不清、运营不当,面临的风险也是巨大的。我国特色小镇现在存在的问题主要在于:与区域经济发展不适应,与人口流动规律和休闲趋势不适应,与产业发展不适应,与国际化趋势不适应;缺乏特色,缺少文化、缺少建筑特色、缺少可持续发展动力;照搬照抄、“东施效颦”、一哄而上、千镇一面。

金元浦举了一个著名的投资巨大的失败案例:位于成都市成华区龙潭总部经济城核心区域的龙潭水乡,投资20亿元,规模相当于周庄古镇,宣传语上冠以“成都清明上河图”“成都周庄”等称号,开业头3天,涌入了至少13万游客。但是仅仅4年之后,它就走向衰败,偌大的景区门可罗雀,成为一座“空城”。金元浦说,在这个案例中,最核心的问题出现在“做文化却没有文化”,除了建筑之外,文化的整理和呈现上是混乱的。在园内看不到任何与文化相关的内容。龙潭水乡真正的文化灵魂是什么,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如果这是一种外来文化,它是否有落地生根的必要和可能?定位不清、不准或者说根本没有定位,而只把目光放在建筑规划上,这是最无知的操盘人,没有灵魂的建筑永远只是一堆钢筋混凝土。”

中国艺术管理学会会长、博士生导师田川流从对乡村文化认识的角度来看待乡村文化产业的发展。他认为,乡村文化由观念文化、公共文化、产业文化、审美文化等多个维度构成,观念文化是基石,公共文化是核心,产业文化是中坚,审美文化是拓展。目前在乡村文化建设和文化产业发展中,或多或少存在以下误区:忽视乡村文化建设的内核,弱化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忽视公共文化建设的核心地位,在乡村管理体制完善、新型生产关系建构、人际关系调适、乡村礼仪及伦理重建等方面缺乏力度,同时忽视人才的作用及培育;将文化建设与乡村主体农业产业分离,缺乏对本土经济文化发展态势的实际考量,未能实现文化精神及其相关元素与农业产业的有效对接;片面追求文化项目的建设速度和声势,以及文化设施的品类与档次,而忽视精神元素的渗融与现代文化品格的营造。“整合理念,提高认知,在建设与提升的多层面上实现协同发展,已成为当下乡村文化建设和文化产业发展亟待解决的课题。”田川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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