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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市大市镇华山村隐于深山沟谷间 这里有医巫闾山的奇峰和传说 2019年08月16日 

安春英 刘 勇 本报记者 郭 平 文并摄

核心提示

在北镇医巫闾山的北端,群山环抱、山间溪水轻吟的沟谷间坐落着古老的华山村。古屋石墙外,山峰秀丽,异石环布,人们在这片耕地稀少的土地上,依靠种植果树、采山菇、采草药的生活方式,一代代顽强地守护着那些年代久远的美丽传说。

村志

CUNZHI

华山村位于北镇市城区北约30公里,北镇医巫闾山北端,由平房、四垄地、老窝沟、华山、柳条沟等六个自然屯组成。

清顺治年间,两位最早的先祖刘老长、王臣礼到华山村定居。当时因村东南有一座山,外形看上去像耕田用的铧子,取名铧子山,延续至今,为书写方便,那时的屯子便叫华山。

清光绪年间,张老镇由常屯迁居到这里,当时选居的沟里乌鸦很多,当地人就用乌鸦的土称作地名,这个自然屯就叫老窝沟。

清光绪八年,即公元1882年,王世英由华山向山里迁居,开荒四十垄,因此叫四十垄地,后被简化为四垄地。

同样在清光绪年间,刘臣由华山向大山迁居,选取沟中向阳一面盖了一座平房,自然屯名因此叫成了平房。

清光绪年间,华山村农民刘关迁居于一片耕地间,因周围生长柳树,村子叫柳树沟。

救过命的 “山杏仁小豆腐”

这几天,张文元老人一直在自家的院子里忙活,他在清理一盘石碾。张文元家的石碾可非同一般。

村民们口口相传,说张文元的先祖张老镇在清光绪年间迁居到这里,当时看到沟里有好多乌鸦,就用乌鸦的土名给这条沟取名为老窝沟。

当年张老镇选的宅址非常讲究,背山向阳,房后还有一棵五叶枫,枫树从几块岩石当中长出来,枝干粗壮,传说树龄有千余年。

或许想要子孙世世代代在这里扎根,安顿下来后,张老镇在院子里选中了与大山相连的山石一角,将表面凿平,修成直径近2米的石碾面,又将碾面周边的岩石凿去,形成宽约半米的碾道,制成了一个与大山连成一体的石碾盘。

有关专家指出,这是目前可以见到的唯一的山碾相连的石碾。

张文元老伴儿夏秀芹打开了话匣子,她说:“这里家家都有一盘小石磨,用来磨制山杏仁小豆腐。”

刘建国告诉记者,这种山杏仁小豆腐制作过程比较复杂。山里人先将山杏采回来,然后将杏核砸开取出杏仁,用石磨磨成小豆腐状。由于野生山杏仁有毒,这时的杏仁小豆腐还不能马上吃,需要放入大锅中煮,煮沸以后,再用瓠反复舀起,倒下。山里人的习惯,这样扬过200次,杏仁小豆腐就可以放心食用了。

据介绍,华山村耕地稀少,立村数百年来,经历过多个饥荒年代,但是从流传下来的记事中看,这里没有饿死过一口人,他们祖祖辈辈度荒年,靠的就是这种救命的山杏仁小豆腐。如今这里仍然家家会做这道传统食品,甚至成为他们款待贵宾的一道美食。

古村保留了90%的老建筑

车子在田野里穿行,四周是绿油油的田地。连续遭受4年干旱的辽西地区,终于迎来了雨水丰沛的年景,于是庄稼极其配合地可着劲儿生长,把目力所及的地面统统装点成绿色。

转过一个弯,记者眼前的天地忽然开阔起来,路旁出现了一座水库,拦河大坝与道路相交的地方开辟出一小块广场,迎面立着一块巨石,上书“华山村”。

同行的北镇闾山满族剪纸协会会长、长期从事古村落调查及保护传承工作的张波告诉记者,这座水库为冮家水库,附近山上有一座清代庙宇叫天仙观,因此,它又称天仙湖。

站在路边,隔着天仙湖,湖的对面有一座拔地而起、孤绝耸立的山峰,山峰两侧边线清晰、陡峭,使得整座山峰呈等腰三角形,看起来很像是刺向天空的剑尖儿,在熟悉农耕生活的人们看来,那更像是他们在田间劳作时使用的铁铧子,因此称它为铧子山,华山村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进入古村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从云间钻了出来,村中间的槐树荫下有一座石堆,五六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各选一块方石,悠然地坐着,抽着自己卷的旱烟,随和地微笑,说着街坊邻居的琐事。

刘希田老人今年70岁,他告诉记者:“我父亲于1988年92岁上故去的,他从小在这个村长大。”老人讲述的家世陪伴了华山村100多年。最近让他特别满意的是村路的改造,“过去我们村里人往村里走都得一前一后脚跟脚,汽车进村里想都不用想,只能靠驴车。现在多好,汽车能一直开到山跟前。”刘希田自豪地说。

随意走进一家院落,虽然新装的方格老式木窗有点愣眼,但那些石墙、木椽让有着北镇特色的海青房所固有的古旧意味扑面而来,窗前的地面上摆着一张由一块天然方石支起来的石桌,四周放着几个圆木墩,很容易让人联想一幅画:夕阳西下,一家老少团团围坐,就着几盆煮玉米、炖土豆,纳凉就餐。

推门进屋,80多岁的老大娘正在午睡,听见有客人来,起身让座。

屋内收拾得整洁利落,沿南窗是通铺大炕,北面靠墙一排箱柜,这种农家室内布局,相信有过辽西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应该非常熟悉。家具呈中间低两头高的布局摆放,中间是几个相对较低的方木箱,靠屋里一头摆着一个立式大柜。这个装着红铜合页和柜门锁扣、颜色古旧的大柜,是清末时期的样式,光滑的拉手,微开的柜门,表明这个古旧的大柜至今仍在使用。

华山村党支部书记刘建国告诉记者,改革开放后,各地农村发挥所长,竞相发展,而华山村地处深山,交通不便,逐渐落在后面,后来村里采石场关停,村集体收入越来越少,到2000年左右,华山村村里已经很少有年轻人了。

如今,村里面临的难题是:一方面村集体基本没有什么收入,另一方面村里的青壮年纷纷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留守的老年人。

当然,这种状态也让村里有个意外收获,就是村里90%以上的老房子都保留下来。

刘建国解释说:“过去村里大多数人家没钱翻盖老房子,孩子娶亲多是简单地把老房子装饰一下,然后就把媳妇娶进门。”等到华山村变成“空壳村”以后,一些人家有钱了,但是年轻人再也不愿意回到村里居住,于是人们也就没有了翻盖老房子的心情。

今年42岁的华山村村委会主任刘刚对那时的经历记忆犹新:“我是村里倒数第二拨娶媳妇回村的,后面还有现在三十七八岁那一拨,打那以后十多年了,村里再也没有盖房娶媳妇的事儿,年轻人都选择去城里务工,住楼房。”

据有关部门调查统计,华山村现存203个院落,其中清代及以前建筑5栋;民国时期建筑16栋;1950年至1970年建筑169栋,占83.3%,经有关部门认定的传统建筑和历史建筑在90%以上。辽西地区农村具有地方特色和传统风貌的建筑在这里比较完整地保留下来。

古村中的那些奇峰异石和传说

站在张文元家的院门前向北看,抬头可见一座山峰。峰顶有一片花岗岩陡坡,坡面上突兀地卧着一块黝黑的巨石,石质与陡坡有着明显的区别。

“那是我们的‘飞来石’。”刘建国告诉记者。北镇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科长陆爽接过话茬说:“经过调查和整理,我们为华山村周边奇峰异石总结出了十二景。”

有人还将十二景编成了顺口溜,语言朴实,为人们标注了古村周边秀丽的自然风光。其中有:“犁碗不装水,犁铧不耕田。冰壶长流水,烟囱不冒烟……”

“犁铧不耕田”指的是铧子山,“犁碗不装水”指的是村东由三座主峰拥围在一起的一座大山,外形看起来像是农家耕田农具上安装铧子的犁碗。华山村南面几座山峰形状各异,有的像农家的烟囱,上面还极其逼真地如农家烟囱般倒扣着一个泥制陶盆,有的外形很像一个水灵灵的鲜桃。

在山间还有一个山洞,叫老虎洞。传说很早以前,有一天晚上,人们正围坐在炕上打骨牌。大家玩得正在兴头上,从院外边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粗略地看见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大个子扒着窗户看热闹,就用手拍了一下这个人的肩膀,结果它猛回头,噌的一下,一溜烟就消失了!这可把来人吓个半死,瘫坐在地上!原来扒窗户看热闹的是一只大老虎。后来人们在附近的大山里发现一个山洞,便一直称那里为老虎洞。

当然,华山村更为吸引人的景观是那座天然的人形山岩——观音石。

跟着村委会主任刘刚,我们一行穿过没人高的野草,沿着沟谷间的林间小路,向观音石进发。半个小时后,小路突然变陡,面前重新出现大片的天空,我们已经接近山脊了。这时从树枝的空隙里,蓦然出现一座突兀耸立的巨大岩石,很像是一位抬头远望的满族老妇人。一行人继续向上攀登,等站到与巨石基部高度大体相当的山脊线上,有人发出惊叹。确实,巨石的造型非常像人们所熟悉的观音形象,面前还斜持着一支净瓶。

张波常年在医巫闾山中调查、寻访,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继续向上攀登,去寻访早年发现的山城遗址。

村里人早就知道这处遗址,称其为天门山。据张波调查,天门山上是一处当年割据辽东部族的山城遗址,年代最晚可到初唐,后来这里又建起一座庙宇,如今只剩下一个石龛。

林间小路在一处绝壁前中断,一段石台阶将山路引向绝壁,这段台阶年代久远,边缘已经生满青苔,台阶紧贴着岩壁盘桓而上。

这段石阶沿峭壁转了大约120度,前端的峭壁如同斧削般的裂开一道口子,那里出现一座石拱门。门早已不在,但几块修理得比较平整的拱形石块,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那里确实有过一扇门。走近石拱门,石拱下方过去门的位置,当年的人们还在那里的岩石上精心地凿出门槛,门轴孔洞,甚至还凿出插门闩的方孔。这个拱门至今仍然是进出这座山城的唯一通道。

山城内部如今草木丛生,其面积大体相当于一个农家院落,除拱门所在方向,其他几面全是绝壁,拱门两侧,山岩也如同城墙一样陡峭直立,构成了山城天然的防护屏障。

华山村流传的众多传说当中,有一则便跟天门山有关,讲的是薛礼东征的故事。

当年薛仁贵领命东征,薛家军个个斗志昂扬,奋勇杀敌,大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很快便杀到了天门山。

天门山高耸入云、地势陡峭险恶,半山腰悬挂一座石门,割据辽东部族的石城便坐落于山巅,他们凭险据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薛仁贵统大军到山下后,休整一日便开始攻山,明令杀敌百人者赏白银百两,入天门山者赏黄金百两。然而,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大军损失惨重,山城仍然久攻不下。这时有谋士谏言,可取火攻,因为闾山山脉尽是油松,点火即燃,火攻烧山后用冷水浇,山石尽裂,不攻自破。薛仁贵点头应允,随即命令大军采集油松置于山下,开始烧山。由于半个月的围困,城中严重缺水,大火烤得城中人马鬼哭狼嚎,烧得山崩地裂。

当天晚上,薛仁贵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仙人对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明日你们便可踏入天门山,切不可滥杀无辜,放他们一条生路。记住,切不可再杀生……

巧合的是,天门山中的统兵将领也做了类似的梦,梦里有人告诉他,只要领军投降,可保平安。

于是,薛仁贵接受山城中军民的投降,并严令军卒不杀降将降卒,大军乘胜前进,最后一举平定辽东。

初唐时期,薛仁贵受命统军东征,遇山城险阻采用火攻,这在史籍中有记载,现代考古发掘也找到了实迹。所以,天门山的这个传说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但是薛仁贵东征过程中,是否在医巫闾山地区发生过战斗,目前还没有找到相关记述。至于山城的年代,也还需要进一步的考古调查才能做出更为科学的判断。

山间花草都是宝

登临天门山,大汗淋漓的人们坐在山岩上望着远方,休息、观景。一阵山风吹过,忽然飘过来一片白云,慢慢地将对面的山峰包裹,然后轻纱般贴着山间草木向我们飘过来:“太漂亮了,好一派山间云雾美景!”同行人不免感叹。

身边的村委会主任刘刚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眯起眼睛望过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城里人到这里特别爱采蘑菇,即使顶着大雨也要去。”他说道。

停了停,他接着说:“今年雨水大,城里人采蘑菇的愿望这回可以满足了。”他的一席话立即唤起了所有人的兴头,大家开始规划采蘑菇的事。

其实对于华山村人来说,山间的一草一木不仅是自然风景,还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伙伴。

在林间穿行,刘刚在前面开路,他拨开一丛挡在路上的树枝,随口说:“这是榛子树。”还在记者迷茫地翻动树叶的时候,他扯着一根嫩枝,上面挂着两颗带着露珠的榛果,他笑笑说:“果子还没有长成。”

走着走着,路边杂草中伸出几朵深紫色的小花,像倒挂着的小铃铛。刘刚停下来说:“这是黄芩,一种中草药,药材商在收获季节会直接来村里收购,别看枝叶这么细嫩,有的块根很粗大。”

山路两侧经常出现一片片的果园,他告诉记者:“头些年水果卖不上价钱,这几个果园的主人基本上弃管了。”记者注意到,这些果树已经与周围杂草、树木重新融为一体。他打趣说:“这些果树又成野果了。”

对于山间的草木,华山村人有很多自己的称呼,可能与教科书中的名字对不上号,但是这些植物的生长特点、用途都为他们所熟悉。

随意走过一丛花,刘建国告诉记者:“那是桔梗,根茎能做成好吃的咸菜。”

在村委会旁的花坛里,他们从山上移来一种植物,结出很像樱桃的红艳艳的果子,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他们称其为“檽(nòu)粒儿”。

大山、森林、花草,在局外人眼中是风景,对于华山村人,则是实实在在的朋友。

记者手记

SHOUJI

张波在去华山村的路上讲起一件事,让记者颇有感触。

那年冬天,他去华山村搞古村落调查,事前打电话约好村党支部书记刘建国在村头路边等着。

等张波一行到了约定的地方,按照习惯的迎送方式去找,没有看见人。张波很着急,一个电话打过去,结果路边干活的工人堆里有人答了腔。张波仔细一看,那个穿着破旧大衣,灰头土脸走过来的人正是刘建国。

华山村老人讲,有一阵子华山村破败得不像个样子。那个村委会的小院子里,杂草有半人多高,几间办公室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水经常从后门流进办公室,再从前门流出去。院里有排厢房,除了前脸还在那里支着,后面房顶、山墙全部倒塌。有一段时间,村干部开会,只能在院中的大槐树下面。

刘建国当上村党支部书记后,同村里人干在一处,团结奋斗的村集体也得到了各级政府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仅仅几年时间,华山村翻盖了村委会,新修了村路,引入了扶贫项目,村里老少心气和顺,面貌焕然一新。

张波说:“将古村落保护的事交给这样的村干部,特别让人放心。”

写稿间隙,看到刘刚发了个朋友圈,村干部们正在运砖和塑料布,冒着雨给房子漏雨的住户压房顶。

我停下笔,立即为这些奋战在最基层的好干部们奉上一个由衷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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