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兆惠

最先从工作群里看到巴黎圣母院着火的信息，推送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同行，但我仍然认为他在传播假信息。整整一天，满屏都是巴黎圣母院的大火，我只是匆匆刷过，拒绝看大火的详细报道，期待着有人出来辟谣。晚上打开电脑，确定它是事实时，我盯着显示器，画面是完好的巴黎圣母院，回忆着当年去那里时的感觉。那是2012年4月24日上午。我先在广场上远远地看着巴黎圣母院，不想拍照，因为我清楚，相机可以装进其姿容，但装不进此时我的感觉。我要体会、享受和深化这种感觉。早上刚刚下过雨，天空清朗，我的注意力全在塔楼和尖塔指向的空中，空中有蓝天白云，那一刻，我的内心深处有种升腾以至超越的感觉。进到巴黎圣母院的里面，那里安静得让我惊呆。我屏气而动，生怕出声。随着人流走了一圈，然后停在中央大厅。我的眼睛被肃穆的感觉模糊，内心感受到庄严和崇高的力量。

也许那种感觉有一定的偶然性，与当时自己的身心状态有关，如果再去一次，可能又是另外一种。如果这样，我尤感幸运，因为我体会过在庄严和崇高中自己消失的感觉。神圣在我心中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因此，我对巴黎圣母院永怀敬畏。当刷屏看到巴黎市民面对熊熊燃烧的大火，跪下为巴黎圣母院祈祷的截图时，敬畏油然而生。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最早是从雨果的小说里知道巴黎圣母院的，后来又看了由小说改编的电影，巴黎圣母院在我心中始终和三个人物连在一起，那就是副主教克罗德、敲钟人加西莫多和吉卜赛姑娘艾丝美拉达。当年书店老板戈斯兰购买《巴黎圣母院》版权时，小说还在雨果头脑中酝酿。有天戈斯兰询问小说内容，雨果回信说：“这本书如果有什么优点，是在想象、多变、幻想的方面。” 毫无疑问，雨果把虚构的人物放在巴黎圣母院之中，让他们在那真实而具体的环境中相互撕扯、角逐，最后同归于尽。《巴黎的秘密》的作者欧仁·苏称雨果笔下的三个人物为“人性的三个典型”。三个人没有正面反面之分，他们共同构成人性的复杂和混沌。所以，我心中的巴黎圣母院，既不是建筑图腾，也不是旅游景点，而是与生命相关的一种象征。

从1345年建成至今，巴黎圣母院历经沧桑，曾遭受掠夺和破坏，曾千疮百孔。雨果在《巴黎圣母院》第三卷中开篇就写这座古老的教堂，人们在它面前不能抑制愤慨和感伤，因为他们看到时间和人类在那庄严的建筑上留下无数损坏和伤痕。但是，它却一直顽强地存在着。今天也是如此，大火折落它的尖塔，烧毁它的木质屋顶，但经过烈焰之难后，人们会把领悟和期望赋予再生的巴黎圣母院。